写完一万字的报告,在末尾盖上印章,姜以安揉了揉发麻的手。这苦差事,总算结束了。
修罗阁皆由先祖的力量,在五大国各设了一个传送点,因为灵力稀缺,传送点一个月才能用一次,要使用得经过门主及以上的职位同意。 算算日子,乘马车到最近的传送点,向天在两天前应该回到无忧城了。千啸漓希望她多干点正事,暂代门主接到通知后没有赶着出发,又没有追风这种优质马匹。于是,比姜以安原定的时间晚了三天才到琅王城。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竹一,你可得好好护着他了,他不像向天能自保,别你一个转身,他就一命呜呼了。”竹一看着眼前的玉面书生,就算姜以安在嘲笑,他也只是笑着,面上也没有一丝不悦。修罗阁千机手,百里一的徒弟诸葛明,入门两载,就得师兄宇文安和黎时镜的赞许,假以时日,实力必超过师父。 姜以安最讨厌百里一这派擅用脑子智取的,对他们很了解,说话也很冲。所以百里一很早就告诉门徒,见到她避开走。 竹一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派武力差的诸葛明下来暂代门主,虽说他们行踪诡秘,一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吧,好久没用心保护主子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好,因为向天基本不用保护,基本上是让他出门做事,其余时间就是跟着他处理事务、喝茶闲聊。长期不做一件事,难免会手生,要是真遇到敌人,他还是把背后交给主子,没意识到背后已经换成了诸葛明,害他受伤,可就记大过了。 不过也没办法,上头的决定,他只能服从。诸葛明第一次离开无忧城历练,交给心细、做事谨慎的他更为稳妥,又从门主一职入手,更能快速锻炼他的能力。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不想吵架,姜以安就没有吵架的欲望,书生身子骨弱,她就原谅他晚到三天,口头上交代几句,也就完事。 等人走后,诸葛明长舒一口气,笑道∶“师父的办法果然没错,只要笑着不说话就行。”
竹一道∶“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世人皆知,少阁主对好看的人总是很宽容。
“是吗?”诸葛明泛起亲切温和的笑容,好似白白净净的人畜无害的书生,“话说,少阁主已过十六,为什么还戴着面具?本来想借此机会,目睹芳容。”
“可能是嫌麻烦。”
他也只在冬儿屋里看见过姜以安的真容,那张倾城又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确实让人联想不到她会是杀人不眨眼,嘴毒又霸道,胃口大到能吃一头羊的少阁主。顶着真容出去,回头率百分百,上前搭讪的人不断,她又不喜欢五六个人带着刀凶神恶煞地保驾护航,做事都麻烦。
虽然无忧城的儿女对于贞洁并不在意,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到的折磨让冬儿久久无法释怀,于是在两日前拜托姜以安帮她忘记了在琅王城经历的一切,编造她遇袭,重伤昏迷了一个月的谎言。她之前想找的药,姜以安也在黑市里帮她买全了。 如果她还想留在琅国一些日子,姜以安也会陪着她,可能是经历过的痛苦刻骨铭心,就算忘记了,她还是不想在琅王城多留。 琅王城是她在琅国的最后一站,无心留下散心,就按原定计划出发去烨国一游。 逛腻了再回无忧城,毕竟,无忧城就那么小,回去了,城民要想再出来,程序复杂到要等上两个月,如果是杀手,那就容易得多,接到任务,拿着通行证就行。因为杀手身份能提供很多便利,除了一月底薪十两白银,接任务获得酬劳,还有单人住所,在城中消费享五折优惠,城外联络点和暗桩包吃食和住宿。渐渐的,无忧城里以获得杀手资格为荣耀。 云放接到琅国大军撤军的消息,乐得犒赏将士三天,日日在墙头等姜以安回来,等人一到,就拉着参加庆功宴。 在姜以安带着琅王到处跑的时候,琅国大军的小动作不断,时常派小批部队骚扰,比往年狡猾了许多,云大将军恨不得灭了这伙深夜搅人好梦的野人。看到他们撤军,还不忘派人出城狠狠挑衅一波,出口恶气。 “来来来,姜丫头,干了老夫这杯。”云嘉虎看到正在兴头上的父亲一手持着牛头大的酒坛,一边搭着姜以安的肩头喊道。 姜以安还把酒碗也换成了酒坛,就打一个不醉不归。 “冬儿姑娘,你劝一劝姜丞相吧。”
云嘉虎转头一看,冬儿已经醉醺醺倒在酒桌上了,旁边放着一坛酒,“这才是一个女孩子正常的酒量。”
在主桌上的两人开始拼酒,最后以姜以安喝到走路东倒西歪结束。 第二天起来,云放头痛欲裂,喝了解酒药得到缓解,见到云嘉虎就问∶“昨晚谁赢了?”
“你输了。”
“怪不得头那么疼,竟还有这么能喝的丫头。”
“十坛烈酒,喝完头不疼才怪!”
云放揉着太阳穴,感慨自己真的老了,最引以为豪的酒量都被年轻人比下去了。 “姜丫头呢?”
“酒醒后就生龙活虎的,现在帮忙操练士兵。”
“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姜以安戴着面具,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看的她眼神也感觉不到温婉贤淑,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军中几个将领历经沙场,对身怀绝技的人敬佩不已,也想和姜以安切磋。若要说小看她能力的,倒是没有。姜以安接连躲过多次刺杀还安然无恙,云放大将军都对其赞不绝口,他们只后悔当时没有在场亲眼目睹,所以在知道姜以安的身份后,才不停请求姜以安来到训练场显露她的高超武艺。 昨天的庆功宴上姜以安和几名大将过了几招,今天她就重点指导箭术。 其他几个军营的士兵听到这个横空出世的奇女子,也忍不住偷偷跑去靶场一睹她的风采。 姜以安抽出三支箭。两旁的士兵群发出嘈杂的声音。 “三支箭?能行吗?这得需要多大的力气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可是手搓核桃成粉的姜丞相,自然不是平凡之辈!”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姜以安也丝毫不受影响,箭已发出,命中三靶,全场欢呼。姜以安嘴角微微一扬,连射两箭,两支残箭和一支完箭正中三靶,场上又响起一起一伏的欢呼声。 雀跃不已的教头忍不住要和姜以安切磋。几个大老爷们首先败下阵来,毕竟刚开始能命中靶心,但是后面随着体力的消耗,他们吃了亏。而姜以安依旧神采奕奕,她修炼的内功最大的特点的化气为力,加之内力淳厚,百发之内也不会有一丝倦意。 整整五十支箭全部命中靶心,全场士兵不得不服。全场以为姜以安还要炫技时,她放下了弓,理由是:手麻了。全场鸦雀无声。 士兵们对练箭的激情高涨,云放见机给姜以安挖坑,让姜以安亲自指导了一批精挑细选出来的弓箭手。 过了晌午,姜以安才得以从军营出来。 “忙完了?”
冬儿把手里的暖手炉递过去。 姜以安拉她的手迅速上马,慌忙道∶“快走,云大将军在逮我拼酒!”
“至于这么害怕嘛!”
冬儿笑嘻嘻地看着她,身体听话地与她同骑一匹马。
“昨晚拼了十坛烈酒才放倒他,早上起来我头疼得要死,喝了两颗醒酒药才好受。再经历一次,还是等我先忘了这记忆犹新的经历。”冬儿一只手拿着暖手炉抱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脸,笑道∶“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一个老酒鬼?可惜啊,我还想留在这里几天,待腻了再走。”
“为什么?”
“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姜以安脱口而出∶“云嘉虎?”
“你怎么知道?”
她一脸奸笑∶“你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晚宴上还主动坐在他旁边。可惜啊,人家跟他老爹一样是个木疙瘩,只喜欢舞动弄枪,不懂男女之情。他那娇俏的前未婚妻子定亲当日悔婚,他都没生气,可见是个不开窍的。这样的人,你确定要试试?”
冬儿红着脸说∶“试什么试?我要的一见钟情。我只是想报了他杀死我千辛万苦找到的红尾毒蛇王的仇!”
“我不信你当时没报仇。”
从云嘉虎看到冬儿的反应看,他没有认出来,可能是冬儿蒙面的缘故,因为冬儿捕捉毒物时,习惯蒙着脸,防止沾上毒液。
“只把他毒倒了一个时辰就想让我气消,根本不可能!”话语中夹带着女子的任性娇蛮,一闻就知道这是芳龄女子对意中人的独属暧昧。明明是对少年郎有意,偏偏不肯承认。 “那我们再多留两天。”
一年前北晞国内乱,烨国收到消息,派人往西境加强防守,冬儿从烨国北境绕道去往琅国的途中,遇到云嘉虎这名少年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具体经过她也不问,如果真的很喜欢,冬儿总会先自曝的。 云嘉虎确实如姜以安说的一般,在感情上是个木疙瘩。冬儿有意在他旁边转悠两天,他就礼貌回了几句,转头就操练新兵了。 冬儿长得也不赖,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明彻的眼睛在阳光下宛然便是两点明星。她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而是让人越看越觉得漂亮的赏心悦目型。 北境的冬天少有的暖阳,姜以安和云放在看台上喝酒聊天,冬儿双拳紧握,嘟着脸气冲冲地疾步而来,抢了姜以安手中的酒杯一口闷。 “这酒烈得慌,你慢点喝!”
话未尽,人已经在猛咳了,嗓子火辣辣的,胸口的闷火一下子咳没,跑去找水喝之前还不忘撂狠话。 “告诉那小子,老娘再理他,老娘就不姓姚!”
云放是过来人,再迟钝,在儿子的事上也会上心,冬儿对自家儿子有好感这事,他都放在眼里。 “要不要老夫敲打敲打?”
“我想您儿子跟您一个样,都是第一眼就认定一生的人。冬儿的性子我知道,新鲜感过去,就真的放下了。”
云放中意的儿媳是大家闺秀,能操持内宅,最重要的是家世足够好,冬儿的底细尚且摸不清,性格这一块他虽喜欢,但不是儿媳人选,所以没有干预云嘉虎。 姜以安也有自己的顾虑,云嘉虎的人品确实不错,但他终究也缚在世俗偏见中,冬儿非完璧之身,若被发现,她现在没有那段记忆,无从解释,会给他们的感情增加阻碍。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她会帮忙劝云家接纳她。现在云嘉虎无意,冬儿放弃,也算是一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