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溪心情一样忐忑的,还有一个人。凛澧市人民医院,也像市场一样人来人往。与热闹的门诊部相比,住院部则是一种有秩序的繁忙感。“谢大姐,今天来这么早啊。”
护士长詹妍刚刚查完房,就碰见了一位熟悉的家属。“詹护士早啊!我家老头今天怎么样啊?”
被称为谢大姐的人,面色有些憔悴,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这番对话大概是两人经常进行的,詹妍也没有不耐烦,她看了眼自己的记录,“这两天体温很稳定,今天也没有发烧。”
谢大姐听罢大大松了口气,连声道谢,直到詹妍进到下一个病房,她才转身进了身后的病房里。在路过门口的两张空荡荡地病床时,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视线定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纯白的被子,微微地起伏着。如果不是有一些规律的呼吸声,床上躺着的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脸色太差了,灰白得像医院中冰冷的墙面,被雪白的枕头床单一衬托,他面色的灰白中似乎还带着不吉利的青色。谢大姐轻轻地走过去,坐到了床边。床上的人眼皮动了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今天来得好早。”
“反正也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
谢大姐伸手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语气平常。“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床上的人虽然没什么气力,但是他尽量用语气已经将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了,虽然这语气中的差别细微到根本可以忽略不计。谢大姐却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要留下眼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一个不在医院的夜晚时多么难熬。最开始这件病房是三个人住的,半个月前的某个早晨,她来得时候,中间那个人离开了;三天前她来的时候,最靠近门口的那个人也没见着了。她多么怕哪天她再来的时候,床上的这个人也不在了……“你今天不是要检查吗,我想这早点过来陪你。”
谢大姐轻声说道。“检查你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多休息。你看你这脸色,都快赶上我……”床上的人猛地打住了话头,谢大姐也别过头去,红了眼眶。“捏担心我。”
床上的人伸出手来,握住谢大姐的手。谢大姐无声地点点头,眼泪也忍不住了。直到护士推来轮椅带着病人去做例行检查,谢大姐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播着早间的新闻。“……对,一直在大厅张正大师的事情,还问了张大师在哪里长大,地方怎么走……”电视里陡然传来自己的声音,将谢大姐吓了一大跳。她抬起头,看见电视里正在回放前些天安格采访自己的片段。谢大姐像是被什么蛰到一样,立马弹起来,也顾不得去找遥控器了,直接伸手关掉了电视机的电源。病房又再度安静下来了,但谢大姐——也就是作证牛犇马骉可疑行径的饭店老板娘,她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愧疚和恐惧再撕扯着她的灵魂……她又想起昨夜看到的一切。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半夜的时候,谢大姐从家里出来了。虽然经营着小饭馆,但谢大姐却不向人们认为地那样疲倦,自从她丈夫生病了之后,晚上她就很少能睡着了。她开着车,赶到约定的地点——离平民区不远的公路上。谢大姐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将地点约到这里,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也不敢多问。迎面驶来的车,闪了两下远光。然后停在了路边。早早就等着的谢大姐见到这样的信号,马上下车走了过去,赶来的人把车窗摇了下来。谢大姐没急着打招呼,而是借着路灯的光往车里看了看,似乎再找什么人。“师父没有来。”
来人的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安记者!”
谢大姐也急了,“你们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了!我家老头子还在医院里等着张大师救命呢!他……”“谁说我师父不来就救不了你爱人的命了?”
安格轻飘飘地反问道。谢大姐被她问住了。“那要怎么救?不去做法吗?”
谢大姐有些语无伦次了。安格这回连掩饰也懒得做了,她看都不看一眼谢大姐:“做法?你把我师父当成什么人了?”
“不不不!“谢大姐急忙辩解:“我没有怀疑张大师能力的意思,只是我家老头子真的拖不得了……”说话间,谢大姐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得了。”
安格像是被烫到一样。她从副驾驶上拎过一个小小的纸袋,递到窗外,“拿着吧。”
“这……”谢大姐接过纸袋,愣愣的。安格也不多解释,“这是就你爱人命的东西,用法我晚点发到你的手机里,按照指示做。”
说完就开车离开了。谢大姐带着纸袋回到了家里,惴惴不安地将袋子打开。只见纸袋底部躺着一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黑色物体,椭圆形,表面光滑,在灯下也没有任何光泽。再它的底下压着一张黄色的纸符,上面画满了鲜红的符文,谢大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很快她就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纸袋里,小心地收好了。做完这一切,她抓着手机,等着安格传来短信。就这样空守了一夜,安记者承诺过的短信却迟迟没有来。眼看天就要亮了,谢大姐盘算着是不是给安记者发个短信提醒下比较好。就算心里再怎么着急,谢大姐都不想,也不敢惹安格生气。为了自家老头子,她连诬陷这样的事情都做了,如今已经拿到救命的东西了,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得罪安格他们,让老头子再陷生命危险之中。拿定了主意的谢大姐很快就行动了起来,她拿着手机,反复斟酌着短信的遣词用字,说来也巧,安格的短信也在这时来了。谢大姐抖着手点开了短信,然后一秒都没迟疑地开始梳洗,然后开车到了凛澧市人民医院。“符上沾上你爱人的血,并黑色法器,在无人处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