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走后，沈溪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回头瞅了眼睡得正香的谢宁筠，沈溪这乱跳了一夜的心可算是安定下来了。提着心突然落了地，沈溪还有些不习惯，她盯着空荡荡的马路失了一会儿神，“接下来，只等他回来就好了。”
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有了方向，疲倦突然也袭来了，于是沈溪决定利用这点空挡先眯一会儿。她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车门的保险锁“咔”地一声弹了起来。沈溪被这动静激得猛得睁开了眼睛，同时也从椅背上撑起身体坐直了。紧接着，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沈溪歪着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她认识，但从未见过。“看你的样子，我应该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来人说道，像是应和他的话一样，亮了一夜的路灯在他落下话音的时刻竟熄灭了。沈溪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本能地往后躲。那人看着沈溪的动作，不怒反笑了。只是在这样的冬季清晨里，不远的地方是一千三百三十一条人命的“坟场”，在这微曦的晨光中，在这朦朦的薄雾里，青灰的长褂衬着他苍白的脸，使他脸上的笑容显得阴森又不怀好意。不等沈溪开口，来人就猫下腰坐进了车里。“你想干什么？”
沈溪的双眼紧张地盯着来人，右手偷偷别到背后，抹上了车锁的把手。“你要是离开的话，那我只能跟后座的那位同学聊一聊了。”
不速之客连头都没有转，他只是正了正自己的坐姿，看着前方，语气轻松，“别紧张，老朽只是来拜访一位朋友。”
但这样的话停在沈溪的耳朵里却没有丝毫的愉快感觉，她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还睡着的谢宁筠，扒着车锁的手指也不由得松了力度。但她没有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反而在背后握紧了拳头。“这里没有你的朋友。”
沈溪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张，“张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朽只是晚来一步，朋友先离开了而已……不过……”张正拉长声音，转过头来看着沈溪，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没想到这位小友竟然知道老朽的名字。”
沈溪觉得自己自己就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的猎物一样，她努力使自己不退缩地同张正对视。但张正目光里的和善让沈溪觉得正被对方看着的自己是一个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死人。张正玩味地看着沈溪表情和她的逞强，眼神中也多了些探究的味道：“老朽曾经见过你吗？”
听罢张正的话，沈溪的心如擂鼓。杀人如麻的张正或许不记得，但沈溪却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濒死的经历。如今这个可能谋杀过自己的人正坐在自己的面前，笑眯眯地问着自己是否和他见过面——沈溪想到这里又有些愤怒了——没见过！但没见过不妨碍你想杀我呢！不过沈溪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然后强迫自己扯了一个笑容，也顾不得在他人眼中这个笑容有多僵硬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但是……你，应该没有过我。”
“哦！电视！”
说起这个话题，张正突然兴奋了起来，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真正老年人的表情，“电视真是个好东西，帮了我很大忙。”
张正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诚恳而富有感激，就如同一个真正老年人，正在向晚辈介绍自己新入手的好东西一样。然而沈溪并不买账，大约是来给张正解围，正在气氛要尴尬起来之时，“叩叩叩”的声音传来——车窗被什么人敲响了。“师父。”
因为车窗玻璃的隔音作用，让来人说话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听不真切，但是随之出现的那张脸，沈溪却是认识的。安格恭恭敬敬地跟张正说着什么，大概她看有外人在场，特意压低了声音。沈溪集中注意力仔细地听着，也只模糊地听到一句什么“都安排好了”之类的。不一会儿，安格的话讲完了，她一偏头，就看见了缩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沈溪。“小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安格热情地跟沈溪打了招呼。但沈溪并不想搭理她，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但自来熟这种事情大约是有师门传承的，安格见沈溪的反应也不见一些窘迫，脸上还挂着善意十足的微笑。反倒是张正对自己的徒弟和沈溪见过面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他才递过一个眼神，安格就弯下腰自动自觉地把医院的事情跟张正简单交代了下。听完，张正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沈溪，眼睛里探究的意味更加浓了。见他这样，沈溪心里的防备也陡然提升。只是不等张正开口，从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上又下来一人，这人一边走还一边喊：“安记者！安记者！”
车里的几个人注意力一时都被吸引过去了，站在车外的安格似乎是远远地对来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弯下腰来对张正说道：“师父，可以过去了。”
张正也没有被打断对话的不悦，十分痛快地就下车了。不过走了几步，他又转回头来，特意对沈溪说道：“麻烦小友帮我转达一句话给我朋友吧，就说张某谢过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沈溪一头雾水，但是张正的离开还是让沈溪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愣了一会儿，沈溪就马上从座位上起来，爬到后座。她伸出手，探了探在此期间一直没有动静的谢宁筠的呼吸，感受到绵绵的气息吹到自己的手指上，沈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她直接瘫倒在后座，放任自己的体重压在熟睡的好友的身上。也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敬佩自家好友这粗过转山隧道的神经了。被沈溪压在身下的谢宁筠大约是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身上突然多出的重量，她嘤咛一声，不耐地动了动身体。这个小动作被紧贴着她身体的沈溪敏锐地捕捉到了，但是沈溪却不移开身体，反而更加用力的往下压力压。她一个人正闹着起劲呢，只听空气里突然出现了很轻的一声“噗”，赶去收尾的纪凌回来了。“你在干什么？”
纪凌看着沈溪的动作，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