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澧不算是个小城,虽然远离本省的中心地带,可是靠着原来的矿场也让一帮人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同时也让这个城市有了一批失去土地也没有工作的极端贫困户。这些人在城市的边缘,原来的家园旁边聚居,就形成了一个规模绝对不算小的平民窟——张正的家就在这里。与灯火辉煌的闹市区相比,这里安静又昏暗。纪凌也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块黑暗地域的边缘。当然,在纪凌的眼里,这块地方绝对不是昏暗的,他看的到荧荧的蓝光笼罩在整片平民窟的上空,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将这块地方密密实实地罩住。因为有马骉提供的情报,纪凌没有贸然闯进阵里。虽然这个焚灵阵并不会伤到他,但是即使只在阵外,纪凌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这阵中魂火之强大,强大到他都无法完全吸收和净化。而在纪凌注视下的焚灵阵似乎有了意识,原本笼罩在阵法上方的蓝光突然增强了,逐渐转白,而后只在一息的时间里,光消失了。看起来就像是焚灵阵为了欢迎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而打开了大门。有好一会儿,纪凌只是站在阵外,没有任何动作。而操控焚灵阵的人也十分有耐心,他就保持着这样门户大开的状态,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不知道哪里来的犬吠声打破了这无声的对峙,纪凌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他右手做了个捻诀的手势,抬脚踏进了阵里。变化只在一瞬间,荧荧的蓝色光罩又出现在了半空中,将纪凌连同平民窟这块土地一起密密实实地笼罩起来了。而凡人肉眼见不到的魂火开始在纪凌的脚下燃烧聚集,逐渐将他包围……被蓝色火焰包围的纪凌却十分冷静,他谨慎地踏出每一步,感受脚下阴阳能量的流动。如果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其实处在火焰中心的纪凌的状况并不像从外面看起来的那样糟糕,在火焰和他皮肤之间有一层白光,轻薄又细密,像是最上乘的铠甲,将纪凌从头到家包裹起来,任魂火怎样熊熊也不能伤他分毫。纪凌就这样带着周身的火焰,细细感受脚下土地的能量流转,一步一步地向焚灵阵的阵眼靠近。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除了火焰,纪凌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拦。不过想想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因为焚灵阵最大的武器就是魂火,可偏偏纪凌是从混沌中出声的至阴之体,因此魂火并不能真正伤害他,只是如果他要净化和转化这些魂火的话,确实也需要耗费不少精力。考虑到对手是毫无人性的张正,纪凌并没有把精力用在这里,只是做了最简单的隔离,让自己的灵力不会因跟魂火勾连而造成不必要的消耗。即使从牛马兄弟的口中知晓焚灵阵内的情况了,但亲眼见到这里景象还是有些惊心。活着的肉身还维持着他们灵魂被抽取燃烧时的样子,胸腹微微起伏,纪凌还能看见其中透出的微微蓝光——那是他们灵魂在燃烧的表现。周围没有一丝声音,连风声都不曾能传递,可就是再这样的死寂里,纪凌听到无数灵魂的哭号,凄厉嘶哑,发出一阵阵徒劳的呼救。就在这样的寂静与哀嚎里,纪凌一步一步地向贫民窟的中心地带靠近,纪凌能感受到所有被抽取的魂力都在那个方向靠拢,而后又从那里向整个贫民窟辐射——阵眼一定在那里!纪凌小心翼翼地绕过在路上看见的每一个曾经的凡人,一边暗暗惊心张正的实力——户外的人十分多,看得出来这些人中招的时候是白天。没有选在夜深人静的时间动手,可见张正此人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他丝毫不担心会有意外发生。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张正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因为贫民窟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他拉近这大阵里,没出任何纰漏。猛地,纪凌停在了一间破败的屋前,青灰的水泥外墙在蓝荧荧的魂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鬼气森森。纪凌带着一身的火焰停在了虚掩的屋门外,只听“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了。正对着门口的四方桌旁坐着一个人,垂着头,纪凌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通过衣服推断是个女性,上身浅色的碎花小袄在荧荧的光照下泛着冷冷的光。不论是门的动静还是门外的客人,都没有引起她的任何注意和动作,她维持着垂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但站在门外的纪凌却能看见以她为中心,魂火的能量在汇集也在辐射。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张正的母亲,也是这个焚灵阵的阵眼了。纪凌没有贸然踏进屋内,他右手一挥,身子随之一震,只见原本附着在他身上的蓝色魂火尽数消失了。而后他平举右臂,右手手掌树起,掌心对着屋内的那个身影。没有口诀或者手势,纪凌拧着眉头,神色专注,将自出生起就一直伴随自己的力量从身体里面调动出来,逐渐凝聚在掌心。当纪凌的掌心现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球时,焚灵阵也出现了新的动静——原本向阵眼汇聚的魂火纷纷改道,向纪凌袭来。沿着地面攀爬的火焰也顺着纪凌的脚攀上他的身躯,在半空中燃烧的魂火则汇和很多缕,拧成一个龙卷在纪凌的头上强行降下。房屋周围还有谁家晒出的衣服,此时在晾衣绳上纹丝不动,但处在火龙卷中心的纪凌却像遭受着十二级的狂风一样,额前的头发被吹向往后,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贴着身体,然后一点点地被蓝火吞噬消失不见。“呃啊!”
纪凌在巨大的火焰中发出了难耐地一声,火龙卷中白光大盛,接着就像是炉灶上的火被什么人关掉了燃气的阀门一样,“噗”地一声,带着余温在空气中燃烧殆尽了,白光中出现一个长发白衣的男子,广袖无风自动,木着一张俊脸,右手端在身前,掌心的光球白光闪闪,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中心有一缕蓝色在其中流转。门外如此大的动静,终于让屋里的人有些反应了,还坐着的人突然冒出蓝荧荧的魂火来。而且火光越来越强,纪凌站在门外,满脸悲悯——因为他能看见那人燃烧的灵魂是一副怎样的狰狞模样。纪凌没有犹豫,他将左手附上光球,双手猛地打开,光球直接升到纪凌的头顶。屋内浑身着火的人,也在同一刻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来。可是纪凌的眼光却越过了正走向自己的火人,而是看着她身后的阴暗处。“都到这个地步了,阁下还不现身吗?”
纪凌双眼如炬,清冷地声音在这篇空旷的地域里竟被衬得有些浑厚。纪凌话音刚落,只见火人背后的阴暗处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纪凌知道那是某个隔离结界被打破的声音。接着红色的火光在半空中亮起,然后以相当快的速度在空中蔓延,一眨眼地功夫里,就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纪凌警惕地看着突然显出来人形,张开的双臂,缓缓放下,右手在广袖中偷偷捻诀。突然有“沙沙”声从人形所在的阴暗中传来,然后一个被拉长的影子陡然出现在纪凌的面前。“黑无常大人,久闻大名了。”
空气中渐渐显出一个人的样子来,穿着瓦灰色的长衫,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苍白的脸被周身的红光映得有些血色。“张正?”
纪凌并不理会眼前这个罪犯的客套。“正是!没想到黄泉的大官差也知道鄙人的名字。”
“哼!你做这些不就是要我们知道么?”
“看来黑无常大人的心情不怎么好呀?”
张正顾左右而言他,在两人的短短几句对话间,张正已经完完全全地走到屋外了,纪凌祭于半空的光球将两人照得清清楚楚,于是纪凌也看清了张正脸上的轻松笑容。“你做的这些恶,恐怕连黄泉都洗不了。”
“没关系,”张正还是一副愉悦的样子,“像我这样的人,早就不相信那一套了。”
说完张正继续踱步走向纪凌,纪凌微微地移了脚步,随着张正的靠近而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张正越走越近,浓重的血腥味儿也扑面而来。纪凌心里暗暗吃惊,这样浓的血腥味,还不知这人手里沾着多少人命。就在纪凌这稍稍分神的功夫,捻诀的右手被张正一把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