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这正殿一共就两个门,前门那道士正在做法,后门有这神像镇守,一时间我们还真想不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出殿的办法,况且,刚才发生的事令我俩都心有余悸,白毛此刻的状况,也实在不容乐观,我们在角落呆了这么久,这小子非但没恢复,反而还严重了似的,伴随着那一声声法号,那灵的感觉忽强忽弱的从那神像的方向传来,强的时候白毛就会痛苦的捂住心口,弱的时候他也似乎好受了很多似。看样子只有捱到那法号停歇再伺机而动了。那法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星星都已经开始挂上天幕,这正殿之中竟然都没有人来掌烛火,黑咕隆咚的一片,然而,那神像周身却包绕着黄白色光芒,而且越来越明显,看上去就犹如金光加持一般。待那法号终于戛然而止,只听得外面又是一阵善男信女的感恩戴德,我以为没事了,扶着白毛站起来,不料外头却忽然擂起了法鼓,那声音并不大,可每一次鼓槌落下,我都觉得那神像变大了好几倍,但不到一秒钟功夫又重新变回原样,这错觉令我眩晕不已,勉力靠着墙壁支撑着自己,右臂却忽而一沉,定睛一看,白毛已经完全脱力,痛苦不堪的往地上瘫倒下去,死死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呼吸无比急促,面色忽红忽白,几乎要晕厥过去。我那不好的预感又来了,也顾不得那法事有没有做完,背起白毛就要往正殿大门跑,脑海中忽而有个声音说道:“上房梁,从气窗里走!”
这回我听清了,这声音竟然是许久没有出现的荒!这么说先前那几声避让也是他说的了?荒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时间我脑子里被疑问充斥了,荒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立即开口说道:“现在可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这臭狐狸命在旦夕,要救他就赶紧从这里出去找老爷子去!一定要赶在明天的法事开始之前!”
接着那神像周身的光,我看了看那房梁,比那神像还要高出一层楼,而正殿中的梁柱又十分光滑,即使是手脚并用,要爬上去也十分不易,何况此刻白毛已经神志不清,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把白毛固定在我身上,荒却急了,说道:“这么点高度随便一跳就上去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
话音刚落,我右臂的花纹就陡然自行蔓延了我半个身子,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十分没底,说实在的,自从上次荒让渡了力量给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如何掌控。我看准那横梁与殿柱衔接的地方,背起白毛奋力一跃,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用力过猛,头直接撞到了屋顶上,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在总算是稳稳当当落在了横梁上,那气窗就在横梁的另一端,我正要朝着那气窗而去,却又是一声鼓响,我当即心头一沉,不敢妄动,紧紧靠在那梁柱上等着眩晕的感觉过去,但白毛的状况却愈发糟糕了,心跳又一次的加快,这心率,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体都会支撑不住的!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眩晕的感觉刚过去,就沿着横梁狂奔过去,眼见着那气窗尽在咫尺,那鼓却又响了一次,我强忍住眩晕,闭紧双眼朝着那气窗飞身撞去,那气窗却并没有玻璃,我们似乎很顺利的从那气窗飞出来了,但我两边肩上却突如其来的袭来剧痛,伴随着一阵屋瓦碎裂的声音,我们滚落在那侧殿的屋顶上,很快又重重摔在地上分散开来,我下意识的去抓白毛,却惊诧的发现,白毛已经从我不远处的地方晃晃荡荡站了起来,那双目却是血红!虽然还是人的形态,但獠牙利爪也已全数亮出,身后还多了三条狐尾,无风自动的被白毛自身的妖力鼓吹着!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我的肩膀,果然是几道很深的爪痕,黏糊糊的全是血,我不禁哑然,难道我要和白毛在这里干一架?我正要从地上站起来,白毛的狐尾已经以疾风之势朝我这边袭来,我急忙躲闪,虽然勉强避开,但还是被那妖力的余威所波及,胸前多了道血口子,而我刚才呆过的地方,已经被凿出三个深深的洞来。然而,白毛却并没有继续追击,反倒自己径直栽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心口蜷成一团,面部表情也已经因痛苦而扭曲,耳朵正渐渐变成狐耳的样子,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坏了!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还糟!快趁现在把他打晕!他已经无法自己维持人形了!刚才的攻击一定是他无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
荒急忙说道。虽然趁人之危不是什么好事,但此刻我也别无他法。感觉到我正在走近,白毛还想挣扎着站起来,我心中默念着对不起了,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拳,白毛立即昏死过去,我重新背起白毛,才发现新的问题,让我去找老爷子,我哪儿知道上哪儿找去?况且白毛先前还说老爷子可能有危险,要真是这样,那我带白毛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先回那间卧室,安顿好白毛之后再去探探情况吧。一路上还是那几个道童在扫着院子,看到我过来,也还是那样朝我点点头,我想起白毛丢石块儿的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当下留了个心眼儿,进了卧室关好门之后,便轻手轻脚的从窗子出去,又把窗户重新掩好,小心避开那些道童,借着夜色背着白毛上了药王殿的顶上。山顶的夜晚本就十分寒凉,加上我肩上的伤口失血不少,我有些承受不住这凉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在那法事总算是彻底停歇了,四周陷入一片静谧,白毛的身形也重新恢复了人的样子,道观里的灯火渐次亮了起来,不多时,就有不少道童掌着灯拿着饭碗往这药王殿后面去,原来这药王殿后面的小殿竟是食堂,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探情况,白毛却忽然醒来了,虚弱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还没等我回答,白毛就要挣扎着坐起来,我连忙去扶,白毛顺势就把手搭在我肩上,但随即又触电一般把手缩回,面色一沉,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看来这小子是完全不记得了,现在要解释起来也太麻烦,便简短的回答道:“这伤没什么大事,后面再说,你看那边。”
说完,我指了指那食堂,恰逢那叫玉真的道士也迈进了食堂的门,谁知白毛一看,立刻重新呲牙咧嘴的捂紧了心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我说道:“那个玉真……已经不是那个玉真了……老爷子还不知道……老爷子有危险……千万……别让他俩见面……”但此刻,比起那道士老头儿我更担心白毛,这小子自我认识起,还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原想等白毛缓过来一点,再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却直接昏迷过去,我只得拿开他捂着心口的手,解开他的衣服察看了一番,身上倒并没有什么伤,只是在心口的位置有一个梯形的浅红色印子。难不成就是这东西作祟?谁料荒却呵呵干笑了几声,感叹道:“竟然下了这么恶毒的咒!看来天下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谁又能想到那个玉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事到如今,也只有杀了玉真这一个办法了,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什么?杀了他?那玉真不是道士的老友吗?虽然我一时间不能接受道士访友这事儿突然变成这么一个你死我活的立场,但实际上,荒的话也隐隐印证了我的某种感觉,这玉真大概是真的对我们不怀好意,如果这咒是那神像所施,那玉真就与这事儿脱不了干系,还有他做的那个法事,轻轻松松就能让人生机勃发,这也太违背常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杀了这玉真,又该从何下手呢?道士那边,我又该如何说?我突然同情起道士来,多年未见的老友忽然变成了仇敌,没准儿还得自己手刃了对方,这感觉可真不好受。“别想太多了,老爷子也是个明白人,虽然暂时还被蒙在鼓里,但取舍之间向来清明。玉真不是说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么?一会儿他肯定会请老爷子过来,到时候你把这些信息告诉他就行了。臭狐狸就先让他在这儿吧,这道观到处都是玉真的眼线,这屋顶上道童看不见,已经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荒吩咐着,又特意对我强调了一遍,一定要赶在明天法事开始之前杀了玉真,否则非但白毛的命不保,我们也凶多吉少。我才刚跳回地面,就见两个道童正引着道士往那食堂去,若不趁现在通知道士,一旦进了食堂就更没有机会了!但我要怎么才能避开那两个道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