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莫要碰坏了。”
师徒二人并没有耗到最后期限,翌日便将织机拆分开,往不远的新铺面里运。 “这铺面比之前那处便宜不少,以之前三个月要的钱,便能租上大半年。”
趁着擦汗的功夫,李大娘子和徒儿说着,欢喜之意从眸子里迸出来,融进周遭春色。 织机的部件是靠榫卯拼接而成,也是李大娘子家传了两三代的宝贝,不仅拆装熟练,更是珍惜的紧,除却同徒儿言语,全程都没有错眼睛的盯着每一个部件的去向。 “李大娘子今日便搬过来怎不知提前同我说一声,也好叫人帮忙。”
铺面里的东西不少,往来搬运也免不了一阵喧嚣,这便叫刘官人闻声从铺面探出头来。 只是刘官人也没想到,从自己听说有人看上那铺面,到对方下手租下来赶人,竟是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之前那处铺子有不少李大娘子和自家官人间的记忆,现如今说起来,也叫人唏嘘不已。 事已至此,刘官人也知劝慰无用,便只招呼着在自家铺子做工的前去帮忙。本以为要两日才能有个大概的活计,愣是在日落之前,就已经办得妥当。 平日里繁杂的事务,容不得二人坐下来寒暄客套,打过招呼便忙起各自的事。 刘官人家的铺子这些年来愈发平稳起来,只是家里尚有体弱的大姐儿要养活,没个十年八载的,断然是得不了清闲。遂是没日没夜的做工,索性把家安到了铺子里住下。 至于这边张罗了整日的李大娘子,亦是得不来休息。这东西虽是搬过来了,却还要人一一恢复成原样,属实免不了好一番折腾。 “八百二十七片……”到底是手里的银子不够,雇不起什么人,李大娘子将能拆开的全数拆开来,甚至连这竹箸交互而成的籰子都要分成六片叫人搬运,显得这一百三十八个籰子不那么庞大,便能省下些许钱来。 虽说这竹箸算不上太难寻的东西,可若是现在去买来,且不说大小是否合适,在李大娘子心里,又是一笔不少的钱,心下里不免着急:“怎生会少了?明明方才送到的时候我数过一遍才是。”
“师父,您手里尚且拿着一片在数东西用。”
到底是安六姐儿靠谱,早便熟悉了师父的习惯,听见那‘噼噼啪啪’的敲击声,抬眼就看见师父手里那片竹箸。 也难怪李大娘子一身本事能因为家庭变故便带着这织罗铺子一蹶不振,却原来一半要归结于这性子。 李大娘子教徒弟时不知道留一手,自己做事虽说手巧,可心着实不算细。没了官人的帮衬,又遭了失子的打击,也难怪落得如今地步。 柔声应下徒儿的话,直教六姐儿心中又叹了句师父的软性儿,这才一道忙前忙后。直到晚些时候,随着师父回家,便沉沉的睡下。 夜烛惟映不眠影,画栏应是三更月。不敌桂风秋霜寒,偏及别离再圆缺。望向床上徒儿恬静的面庞,想起那一次次相护,李大娘子也不免迷茫。 “我也不瞒着李大娘子你,是你当初那个大徒弟。”
“她……”记忆中,自己倾囊而授,只是大徒弟确实没有这天分,学得慢,也不甚上心思。 “还不是有那来临安的贾人,非是那高句丽便是倭国的,要给她不少钱学这织罗的本事。”
檐上新燕筑,春已另从头。李大娘子还是决定放下曾经,如今的六姐儿就只是六姐儿,大可不必因为自己过去的遭遇,便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