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我们也去?”
宁云帆开口的时候,安霁确实没想到《诗里西湖》获奖,居然宁叔叔还想着给自己和盛夏一个随行参与的机会。
“嗯,叔叔的意思是,你们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礼服,应该亲眼看看它们跟着演员走上红毯的样子。”近日无事,左右闺蜜两个都有现成的衣服,无论出于不喧宾夺主,还是单纯的懒,拖到日子配了个相对合适的妆造就跟着进了颁奖现场。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确定不会照到咱们吧?确定镜头只给演员,不会扫到我们吧?】 【安得云开月初霁:嗯,放心。你看看今天来了那么多人,咱们能不能看到诗里的获奖演员还不一定】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啊啊啊,为什么是一个这么中间的位置啊,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社恐!】 三人正中坐着的安霁侧过头和宁云帆对视一眼——社恐?社交恐怖症么?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快看,快看,这个是不是,这个是不是?】 市内的大屏上转播着外面红毯上的实时画面,演员还没从车上走下来,盛夏就已经注意到那一抹正红。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图片]】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图片]】 正红盘银绣的工字褶宋制抹胸,一条纯白的元宝纹花线春四破三裥裙,腰间是同样的盘银绣牡丹纹样。 对襟的酒红色暗纹空纱飞机袖,将整个人的形象推向了干练和潇洒,头上发饰做得不重,发丝高束,簪银簪、缀酒红色发带,即便是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也能脱颖而出。 “夏夏,你给选的腰间那个花丝镶嵌的香囊真的是点睛之笔,咱们国人体味不大,这种散发着幽香的香丸,再配上同样配方的古法香膏,不输他们那些所谓的世界高定。”
安霁难得说这么多话,只是自己和闺蜜的设计在一众“高定”当中依旧能绽放自己的光彩,让世人看到中国服饰之美,属实令人骄傲。 如果想要华贵耀眼,并不是不能选择宋代的凤冠霞帔,明代的圆领马面。毕竟颁奖仪式根本不拘泥于穿什么衣服,即便是现代常见的礼服长裙,也全看演员和剧组选择。 只是这些全部脱离开了《诗里西湖》故事的发生年代,脱离开了宁英杰投资这部剧的真正目的——服饰的美,从来不是什么‘高级定制’,而是文化的沉淀。 颁奖仪式惊心动魄,可整套流程下来时间也并不算长。预料之中的《诗里西湖》以获得提名收到邀请,最后也只是以提名奖告终。 中国元素过于浓厚的影片,在世界级比赛中获奖的几率是极小的,能够获得提名尚且不易,这一直以来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等待着《诗里西湖》的,也是整个主创团队真正期待着的,还是国内几大奖项的提名——走到国际只是为了证明绫罗绸缎、诗词歌赋属于中华文明。而书写国人认可的文化,才是中国文艺真正的道路。 “这有什么遗憾的,瞧瞧啊,你们这群年轻人只想着咱们必须获奖才高兴。”
庆功宴上,除了深谙这些流程的宁云帆,安霁闺蜜两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宁英杰这个做长辈的看了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国际上获奖也是为国争光,就像是奥运赛事获得了金牌,绝对比屈居人下让咱们骄傲。”“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有局限性的,无论是奥运赛事里人种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还是一些国际奖项的‘偏重’,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古人说得好啊,‘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冥冥之间的巧合总是最让人心灵为之震颤的。一句话,被两个人在不同的时候说出来,安霁一瞬间就明白了宁英杰的意思。 “好了啊,不提这些了,我们还要朝着咱们国内那些奖项进发呢,只要能获得咱们国人的认可,这片子便也算是拍得值了!”
相对安全放松的环境下,主创团队里不需要过分注意形象的几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就算平日里不沾酒的,也要有模有样地配合一下气氛。 “安安,你过来,宁云帆找你有话要说。”
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把画好的卸了个干干净净,盛夏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宁叔叔好像也在那边。”
完成了带话的任务,盛夏整个人扑向了庆功宴上准备的甜点。 “好吃的又不是摆着的……”演员们要控制身材,拈花似的吃一口,让盛夏看着只觉得浪费。 平时几乎不碰酒的安霁可以说几乎没有酒量,如今也不过半杯米酒,面上就已经扫了一层腮红。 “安安,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宁云帆一直在门口吹风,根本没参与到庆功宴的欢闹之中,大概只等着这时候叫安霁出来。 “嗯?”
“我们结婚好不好?”
一支纯金凤簪捧在手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在灯光下散出细碎的光芒。
张口的时候有多大胆,等着安霁回复的时候就有多胆怯。别看是宁云帆开口求的婚,可选择权却在安霁手里。 安霁有些醉,迷茫的眼神被金簪的光晕晃得清醒几分,这才反应过来宁云帆刚刚说了什么:“好啊。”“你小子就这么把我闺蜜骗走了!”
回到庆功宴的盛夏越想越不对,总觉得宁云帆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呜呜呜,安安啊,我对不起你,我就该猜到他要骗你,让你做好准备,不至于……” “盛夏,你看这个。”盛夏傻乎乎的真个去看,只见安霁手里是个银镀金花丝香囊,上嵌南红、青金石、墨玉,甚是富贵。 愣了几秒,盛夏觉得自己当真没有胃口再去庆功宴吃甜点了:“呜呜呜,你们欺负单身狗!”
不远处宁英杰作为长辈,正看着这边三个年轻人,见盛夏有意给这对心有灵犀的有情人腾地方,给盛夏发了个微信。 【宁导演:咱们讨论一下后续联名汉服的营销问题,你让他们两个自己害臊去吧,别夹在中间了】 会意的盛夏雷声大、没雨点地‘呜咽’着挪动步伐,离闺蜜和宁云帆越来越远。 “好巧。”
见到安霁手里香囊那一刻,宁云帆终于放心了。
不是自己借安霁酒醉骗了人家好姑娘儿,也不是自己擅作主张,那就好,那就好……免得将来安霁被婚姻所累,一辈子留着遗憾。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快散场了,你们是不是赶紧回来?】 颇不情愿地编辑文字发了出去,盛夏撇撇嘴,无奈得很。但凡不是时间快到了,晚了就赶不上飞机,盛夏可不愿意在人家小情侣蜜里调油的时候扰了气氛。 【安宁千载霁月在:来了来了,马上到】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哟,名字都变了?】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怎么?两位未来新人不打算给我这个单身狗一点精神抚慰金么?】 【直挂云帆霁沧海:[红包]】 【直挂云帆霁沧海:等我们俩结婚,你份子钱要是还没这个红包大,你看我还让不让你们家安安认你?】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安安会不认我么?安安不认你还差不多!】 【安宁千载霁月在:夏夏说得对】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红包不收了,开个玩笑,好好对我们家安安】 三人本身就是朋友,玩笑开归开,没有人会真的往心里去。 ‘为你吃醋才是在乎你’这种事在安霁和宁云帆这里就是个伪命题。两人还没结婚,早就拥有了老夫老妻般的默契与相处方式,宁云帆甚至能够理解安霁更在乎闺蜜的想法。 家很好回,父母很好见,结婚证很好领。在盛夏还没有反应过来闺蜜和宁云帆身份变化的时候,二人就已经成了法律上认可的夫妻。 “不是啊,你们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你们……不对啊,你们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不应该找婚庆公司么?”
“啊?你们这也太新颖了吧!行行行,都包在我身上,少请些无关紧要的人也轻松。”
挂断电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下来了什么。吃完狗粮还得忙前忙后,盛夏觉得简直是没天理! 包画舫、准备衣服、联系摄影师、布置游船,这些事也就盛夏才能在一天内做完,但凡换成婚庆公司,准保一个月也没个结果。 “你们俩确定么,就这么办?”
在打完所有需要联系的号码之后,盛夏还是把电话打给了两位新人,生怕这俩往后后悔,“不准备个什么凤冠霞帔?不发什么请柬?”
“你记得诗里里设计的李清照那套婚服么?当时我做了一套改良版放在杭罗厂。”
盛夏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当时自己也确实问过安霁为什么要准备十几米的罗来做一件婚服——原来全在这里等着呢! “行,我去给你们取过来。”
“但是……”盛夏想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但是来。原本以为二人草草决定,却没想到是早有预谋,“我算服气你们两个了啊!活该你们一对!”
泠泠上听欢喜,呜呜里是丝丝缕缕的感动。古琴与洞箫,没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也没有‘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只有咋舌的盛夏,只等着一双新人的婚礼过后,绝对要和安霁好好算算这笔账。 司仪是盛夏联系的。这些年在汉服行业打拼,盛夏也接过汉服婚礼的服装设计,自然能认识主持过中式婚礼的司仪。 “一对龙凤烛,两姓结秦晋。三生好姻缘,四季许平安。”
“五福临家门,六六顺心意。七星宅高照,八面玲珑窍。九九复久久,十方鉴情真。”
没有任何让人尴尬的提问,也没有拿一对新人开的恶俗玩笑。一场婚礼下来,可以称得上是‘文质彬彬’,不粗俗,也不至于全是照本宣科般的刻板流程。 笑声从画舫中荡漾开,弹奏着西湖上一道道碧波。宾主尽欢的婚礼,让长辈亲友都能满意。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不请那些关系远的了,有时候有的人就喜欢那种拿新郎新娘开荤段子的婚礼形式,还有那些和不要命一样的婚闹,他们觉得那样他们就占了莫大的便宜。”
“上次我给他们设计服装那对新人,本身司仪也好好的,就是几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所谓的‘亲戚’,把好好的衣服也给扯破了,好不容易做的妆造,那头发上都是枯树叶!”
见识了闺蜜婚礼上的一派祥和,盛夏只觉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之前还是觉得那对新人的婚礼很是遗憾,如今再看看,当真是不合理的婚闹毁了一切。 再想想网上那些更离谱的婚闹,打着‘地方习俗’和‘文化传承’的幌子,放纵自己内心的欲望。 可是习俗和传承从来不是肆意妄为地占新娘便宜,从来不是所谓婆婆要给新人下马威,更不是脏水把新郎泼个‘狗血淋头’。 是连理交杯的合卺酒,是鞭炮爆竹的喜悦声,是五谷杂粮的丰登意。闹洞房也发乎情,止乎礼。 即便是夏初,西湖的风也可以在耳畔呼啸出声。而这风,也终将带着众人对新人的祝福,吹散那些陋俗糟粕。 关于西湖的爱情故事其实大多不甚美好。雷峰塔下的哭断肠,双照井映的化蝶飞,都是为那个时代与世俗不容的无可奈何。 所幸,这一切不会在千年后的新时代发生。工作狂盛夏已经回了汉服店,安霁和宁云帆顺着河岸闲逛,罗裙顺风飘飖,美眸含情脉脉,到底是一对佳人。 “我就同你说,两个孩子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催,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
安家宁心里暗赞两个孩子争气,让自己在老友面前赢下一盘。
“是啊,孩子们自己有数,英杰你是好心,可也不用总着急他们,包括你家那个姑娘也是,他们自己有打算,咱们做长辈的顺着就好。”亲家也跟着应和,这下只有宁英杰像是个‘催婚的老古板’,被夹在中间,说什么也不是…… 青山入眼,长云唱夏,夕阳排云去,明月初上来,荷叶恼碧波,粼粼碎银箔,难怪‘最忆是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