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终于有三两个人开始惊叫着逃离,然而此时的小码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二十多人……此时曙光号急速地撞上了小码头,木制的码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勉强抵抗住了这次撞击没有散架,随后十几个黑影从船上跳下,有两个人在系缆绳,更多的人展开弧形队形,并在探照灯的帮助下,不断地对附近的缅兵开枪射击,他们正是几天前跟随朱北国造访江心岛的突击队员,此时的他们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手里的左#轮@手@枪不断地喷着烟火,在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后,小码头附近已经没有站立着的缅兵了。于是探照灯霎时熄灭,小码头四周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在刚才,朱北国身穿一套蓝褐迷彩的联邦陆军第二旅军官野战服,出现在曙光号的船头上。他先借着探照灯的灯光,望了望码头附近河滩上横七竖八躺倒的缅兵,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慢慢地从舷梯下到码头上,然后下令关闭探照灯,再用手里的对讲机与在不远处抢滩登陆的三艘平底木船联络,船上有第二旅的一个步兵排。朱北国的任务是营救永历和他的家人,这只小船队在对阿瓦城的进攻作战前一个小时就离开了主船队,在夜色与江面雾气的掩护下,悄悄靠近了江心岛。船队除了载有一个步兵排以外,还有武装船员三十六人,突击队员十八人,武装船员和突击队员都是每人两支联邦一型左@轮@手@枪和四枚五九式手榴弹,这样的装备对于打突袭近战而言简直占尽优势。此时此刻,大概是阿瓦城头和附近江面上的事件太引人注目,那场发生在小码头的短促突袭战并没有在江心岛上引发出多少大的回响,除了附近的村落里犬吠更加嘈杂外。而朱北国最为关注的是一里地外的江心岛中央,那片软禁着永历一家人的院落,此时仍然是一片在夜色下黝黑沉默的竹林,朱有些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毫无动静。于是朱北国用对讲机低声呼叫了几句,片刻之后,几十个黑影就聚拢过来,朱北国低声说道:“趁黑摸到园子门外,举火破门而入,行动要果断迅速,先消灭两厢缅兵,不要迟疑,不要缅兵俘虏,注意中间的大房屋子,除了你们几个突击队员以外,其余人不要靠近,也不要让李明的人出来,更不许外人出入,好了,现在出发!”
朱说完最后几个字便立刻对着四周的黑影们用力挥了挥手,片刻之后,那些暗影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前方的灌木丛中……此时,江心岛的中部,由几排竹屋构成的院子,仍然是一片黑暗和冷寂,这里仿佛如世外桃源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哪怕是远方的阿瓦城墙上传来了低沉的隆隆爆炸声……朱由榔,这位旧世界历史上大明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此时正躺在一张竹榻上辗转反侧。这时他忽然察觉到屋外仿佛有一些嘈杂,但是他居然不清楚这是现实中的嘈杂还是梦境中波澜——多年来的漂泊起伏,命运让这位大明天子混到如今这样形单影只、顾影自怜的地步。作为一场历史悲剧中的天子,他经常不得不面对发生在身边的残酷的现实景象,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自己既无能为力又不得不去作为,这种万般无奈的局面发展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夏日,作为天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乱兵在四周劫掠家人、女眷、砍杀部属,而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皇子和皇后,踉踉跄跄地跑到后屋,解下身上的绫带去上吊自杀----那种痛苦真是刻骨铭心啊。然而这种经历的时间长了,任你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都会产生逃避的想法,何况一位只是一个打小生长在深宫里锦衣玉食的皇族,如今,他才三十九岁,却早就是华发斑斑,几乎与快要弃世的耄耋老人无异。事到如今,每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为了不去面对自己的家人和臣属们聚焦在他身上的无助、绝望或者希冀的眼光,自己甚至要装着不知道,然后躺在床上昏睡。对于这位悲剧天子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有效的逃避现实的方法。然而,屋外的嘈杂更厉害了,似乎夹杂有火铳的发射声和男人们的惨叫,于是朱由榔再次蜷缩了一下身子,把身上的单被裹紧了一些“……这是在做梦吧,睡一觉醒来就烟消云散了……”“万岁爷!大事来了!望万岁速起!”
屋外有人急速地拍门叫喊,叫喊的人是大明王朝最后一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变得跛脚的邓凯,邓大人。此时他正手握绣春刀站在门外,一边拍门一边回头望着园子里的景象。就在刚才,园子的大门突然被一群打着火把的黑衣人和士兵冲开,喧闹声把在永历睡房外值守的邓凯惊醒,他下意识地从枕头底下抽出绣春刀,这是咒水之难后大明天子的属下唯一的一件兵器了----邓凯私藏的。感觉敏锐的邓凯从园门口那边的喧闹声中嗅到了什么,他果断起身,披甲抽刀冲到永历皇帝的睡房外面持刀站立,园门那边黑夜里摇曳的火把映照出他的身影,然而那些黑衣人看见邓凯持刀站在那里,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有几个黑衣人冲到邓凯面前问道:“你可是汉人?”
“大明天子麾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哦,不是缅兵……屋里可是大明天子?”
“……尔等何人?”
“快说是还是不是?!”
“是……尔等不可造次!贵为大明天子,不可……”只是其中一位黑衣人并没有听邓凯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对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说道:“听好了,现在按朱老师说的做,你们六个人负责保卫这间屋子,不许任何人出入!保证院子里的人身安全!”
“是!”
“是!”
几个黑衣人得到命令后立刻开始分散站位,分别走永历睡房两侧沿墙站定,另外四人跑到永历睡房窗口处,只不过是背窗向外。此时此刻,邓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切,然而黑衣人既不打扰屋里的人,也没有驱赶站在门口的邓凯,更没有进入大门的意思,他们只是默默的站在外面。此时邓大人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看来这群人是在保护这几间屋子和屋里主人了,他们不应该是敌人,至少目前是这样。他忽然意识到到,这是不是天子曾经悄悄告诉他的澳洲人?但皇帝对身边人讲述的这类事情通常会被忽视,哪怕是心腹,根据历来的经验,天子的这类说辞一半不会变成现实。然而很明显是,至少眼前的军人们虽然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但确实没有伤害自己和自己身后屋里的大明天子,有这一点就够了,于是心绪稍微镇静了一点的邓凯,终于开始东张西望,显然,他很想知道这帮人的确切身份,但现在貌似没有人搭理他,包括一脸严肃地站在永历屋子外的几个黑衣人,他们只是紧握手里的火铳,目光炯炯地四面张望,时不时的还让士兵们离这座房子远一点,但根本不理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