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棠高抬贵手,陆安感恩戴德。就连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让沈南远看得刺眼,只想把他乱放电的眼睛给戳瞎。谢月棠垂下眼眸,心中怅然。此次被救,斩断了她想回纪国的心。就算她不斩断也没用,毕竟谢家冢都找到了,陆安也不是国师,她是彻底要留在现代了,没有任何一点办法。现在事情了结,强撑着她的那口气骤然松懈,谢月棠便觉得浑身疲惫,后脑勺也开始坠着疼了。刚刚泛上来的红润气色又在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脸色更加苍白,看着就让人担忧不已。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沈南远自然发现了异样,扶着她柔弱似风的身体,劝道:“去车上再睡一会儿吧,没事了。”
靠在他的臂膀上,闻着他的熏香,她就开始昏昏沉沉,指尖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角。沈南远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直接将人横抱,给了大舅哥一个眼神就上车哄人睡觉。陆安对此结果十分满意,率先去启动车子了,准备载人回家。但靳骄不满意,尤其是谢月棠最后那一个眼神,仿佛是长辈看顽皮孩子似的,那种居高临下、那种看透人心,都让他格外的不爽。心口憋着的那口气蹭地一下高涨,让他无数阴暗的想法滋生。他将目光落在了谢旭身上,忽而笑了笑,扯出一个阴暗的冷笑。谢旭看着沈南远两人离开的亲密模样,只觉得腻歪,浑身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等会儿车内该是什么样的温情场景。宝贝妹妹走了,但他还得给靳骄一些警告,现在的机会就非常好。于是他逐步朝着靳骄走去,满脸狠气,张嘴就是:“别以为糖糖放过你了就万事大吉。”
他心中有诸多腹稿,然而话才吐了一半,却被靳骄忽然打断。对面的少年挺拔如青柏,面容野性十足,眼眸似狼无情,周身却满是暗黑气息。“谢少,您知道谢月棠换了内芯的事情吗?”
“什么?”
谢旭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全身倒是警觉起来,如临大敌,总觉得他是记仇想要攻防自己心里底线。靳骄咧出大白牙,笑得顽劣且放肆。“看来您还不知道呢,可惜了。”
他目光流转,朝着沈南远的车子破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耸耸肩。“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不止你一个人。”
陆安已经将车子打火,引擎声轰鸣,一扭头发现靳骄还没有上车,依靠在车门上对着谢旭笑得张扬,十分欠打的样子。他多了解靳骄,一眼就分辨出了他笑意里的焉儿坏本性,皱了皱眉头,不想让他再和谢旭多待,便喊出声。“还在聊什么呢?和谢少打声招呼,我们走了。”
有主人看着的靳骄仅在露出獠牙后的一秒,就迅速收敛了恶意,变得乖巧起来。他对陆安应了声好,不顾谢旭的茫然,点了点头,抬脚就走。临走之时,他还留下了一句话,轻飘飘的,随着风飘到了谢旭耳边。“谢大少就请以后多宠宠宝贝妹妹吧,哈。”
莫名其妙。谢旭真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他就觉得靳骄像个疯狗,现在看着更像个疯子。不过他却是敏锐地从靳骄话里听出一股嘲讽的意味来,让他总容易多想这条肚子里满是黑水的疯狗是不是又在下什么套。陆安和靳骄率先离开,盘山公路上顿时宽敞了不少。车尾消失在视线中,谢旭便抬脚上了车。驾驶位上的下属见证了几人的疯狂狠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车辆行驶在半途中,谢旭沉思良久,忽然冷不丁地问道。“换内芯是什么意思?”
下属还以为他是自问自答,提心吊胆地看着路面,没敢说话。直到他又问了一遍,才晓得原来是问自己的。“啊?”
“换内芯、不就是壳子留着,把里面的芯子给换了嘛!”
谢旭面容凝重,又道:“那人呢?”
即便他知道靳骄不是个好玩意,但还是忍不住多想。想着谢月棠近期的极大变化,想着她忽然情绪不稳定想要跳崖,想着她那把出处诡异的红缨枪,他开始不确定起来。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在不经意间长成参天大树。随着他一句话问出口,气氛忽然恐怖了起来。下属觉得一股冷风飘过,毛骨悚然,颤抖着声音回答。“人怎么可能换内芯呢?”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怪,要真有岂不是玄幻小说里那叫什么‘夺舍’了么!太恐怖了。”
“这是张冠李戴、鸠占鹊巢啊!”
“不过头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记得你不看小说的啊。”
谢旭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唇齿间不断将“鸠占鹊巢”四个字碾摩,眼底有几丝茫然。看着前方沈南远的车子,想着谢月棠苍白的脸色,一个想法福至心灵。……要是谢月棠被换了内芯该怎么办?正在想着,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到了电话,下意识地拨通了谢父的号码。他想问,要是妹妹不是妹妹了,他们要怎么做?嘟嘟的声音响起,换回了理智。谢旭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怎么在考虑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妹妹就是妹妹,摆在眼前如此大一个活人,还能弄错怎么滴?等他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头的谢父已经接通了电话,并且劈头盖脸一顿骂。“谢旭!你小子还敢给我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死外面呢,教你点本事你就跳了是吧,瞧把你能的,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在女儿面前,谢父是和蔼慈父,满脸都是女儿真棒女儿最好,嘴边也是亲亲女儿宝贝女儿。可在儿子面前,谢父就化身了恶魔严父,总是暴跳如雷,觉得他们做得还不够。在得知了谢旭提前回国,不仅不到司令部报道,反而还出去野了一圈,甚至带走了大批医疗资源,谢父那叫一个气。板着脸习惯了的谢父,即便心中有一丝担忧儿子是不是受伤了,也不会说出来,还会摆出上司的姿态来问责。谢旭被吼得耳朵炸裂,脑袋嗡嗡响,即便把手机拿远也不减威力。不过也多亏了这一嗓子,让他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眨眼消失不见,彻底给抛在了脑后。谢大少只觉得一阵头大,嗯嗯啊啊地敷衍认罪,至于谢月棠半夜跳崖的事情却是半个字都没吐露出去,默默背了黑锅。今晚他是不敢回去了,怕被真打断狗腿,便想起了便宜妹夫,找他要个地蹭住一晚。沈南远抱着小娇妻,想着这里离文华酒店相对较近,各方面条件也不会亏待了大舅哥,便大腿一拍,决定送他去那儿休息。只是太子爷好像忘了,文华酒店被他折腾了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