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考庄被那“救救我”的声音给淹没了。……我的村子就是这样,若是说有什么地方更让我感受到学习的氛围,那便是高考庄了。一个家家户户的孩子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方,若不这样,家长是不放心的。甚至拖着吊瓶上学的,被认为是最好学的象征。你若不瘦十斤肉,枉费十年寒窗苦。所以啊,临近期末撑体重的时候,一些黑市会给有需要的人进行抽脂,一斤一百。大伙好学也有个小诀窍,翻书看书一定把手弄湿,这样看着书容易烂。在一声声励志与一句句努力中,人们勇往直前,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向前冲去。高台之上,一个个因为考试发家致富的人挥舞着双手,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大家务必要学习学习再学习,他站着说话,台下的人无不弯着腰,敲着背听着。其他的老师们也是重复着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的话语,“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
不吃苦确实是成不了大事的。庄子附近的林子里,一具具尸体摇摇晃晃的,每一年都有好多人加入他们。今天,有一个孩子拿着绳子慢慢经过他们中间,他们以为又会多个新伙伴,可他却用绳子一端绑住自己,一端绑在树上,顺着滑下坡,离开了这里。那群尸体都看呆了,其中有一具新来的尸体对其他尸体说,那是一个考试作弊的人。当我埋葬完自己的友人后,偶尔还会去看看的,听得他们的议论,这也才想起了不久前报纸上报道的某学生作弊十年竟没被发现,老师校长都遭处罚。他叫唐0146,我们这里的人一出生就被写上了终身学习号。唐0146不是个很好学的学生,他的书是班里最新的,腿是最光滑的,头发是最多的,还有一点,他吃得好,睡得好,完全不像个好学的人,可偏偏他的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后来成了年级第一,再来是全校第一。面对这样的情况,高兴的只有他的父母,可是高兴了一阵,就有邻居说闲话了。切,还不知道偷偷用了多少钱呢。为了唐0146的成绩不被怀疑,父母把他带去了补习班,唐0146上课睡觉,起来回答问题全对,因为他都懂。一定有问题,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老师们偷偷监视他,希望找到蛛丝马迹,还和他谈心,希望他诚实守信,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以后考试是抄不到的。像这种话,唐0146之前还拼命解释,他真的都会,而且老师当场测试他都全对。不可能,没有努力怎么会有收获,不好学的人怎么会全对,老师又质问他是怎么偷看到自己的题目的。一次校长亲自教育他“乖孩子,人呐,就要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你要拼命努力,像其他同学那样,通宵达旦,读破万卷,那样取得的成绩才是真的。就我的儿子,和你也差不多大,白头发比我还多,这才是个全校第十名啊。孩子,现在的排名不算什么,只要你肯努力,也一定能进步的。”
唐0146点点头,径自回家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开始在考卷上留空,作业错误百出。老师们松了口气,孺子可教也。而唐0146的父母却气疯了,好小子,之前都在骗人啊。过去邻居们都说,指不定给了多少钱呢,现在却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们之前是给了钱的。父母把唐0146打了又打,骂了又骂,逼问他之前用了什么手段,赶紧去交代明白,省得他们丢这老脸。因为唐0146平时也和我关系好,他的父母还过来问问我,知不知道些什么。我推说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他们也不会信。唐0146的眼睛常常是通红的,他不会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有那么一天,他来找到我,重复了他之前的话,“我没有作弊,那些我都会,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我则说:“等你把书撕烂,腿刺流血,挂着吊瓶考第一,别人就信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唐0146彻底愤怒了。他一拍桌子转身走了,回到学校,破天荒又考了全校第一,而且还是老样子,吃饱睡好,书本最新。这才坚持了多久啊,老师们又生气了,这孩子没法教了,教不好。他们把唐0146叫过去,数落了他一番,可这回他回问了一句,“你们有证据吗?”
老师们都愣了,这时候还是校长出马“不努力却能考第一,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证据吗?”
老师们面面相觑,“校长,万一他是个天才呢。”
有老师大胆问了。“天才!”
校长沉吟半晌,“会是天才吗?如果是,我们该怎么说呢?因为他是天才,就凌驾于那些拼死努力的人之上,这传出去,咱们还怎么给学生们做思想教育啊。”
最后,校长和老师们达成一致决定,以后再说。唐0146成了个固执的存在,同学们讨厌他,老师们不管他,大人们暗地里对他家人说闲话。所谓让人成大事,先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再满口仁义道德,让人心甘情愿。高考庄是个坚持有努力才有回报的地方,这种不劳而获,哪怕是天生的不劳而获都让人鄙视。考试学习就像砌墙,必须要在烈日下流出一缸的汗水,那样的成绩才会被承认是应得的。就在大考后出成绩的那一天,学校几乎全体家长联名举报,说学校包庇一个学生作弊长达三年之久。上头派人来调查,却始终找不到唐0146作弊的痕迹。不过有一个直接证据,唐0146不是个好学的人,头不悬梁,锥不刺股,吃饱睡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考那么好呢。于是乎,唐0146被判作弊,取消考试成绩,终身不得考试。这样的事就相当于判了高考庄的人死刑,守林员第一时间送来了绳子,那些迎风飘摆的尸体们也在向他招手。那晚,唐0146拿着绳子找到了我,算是跟我告别,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告诉他,好多人和你一样也是天才,不过他们不敢显露,只有糟自己的身体,别人才会相信他们。伤疤证明不了什么,却能让所有人相信那人历经风霜。“真正可怜的是那些普通的人啊,他们以为只要拼命努力就能考好。不会砌墙的人流再多汗都是白费。”
唐0146拿着绳子慢慢往外走。我以为他要去死了,赶紧挽留他多呆一会儿,他却说“我为什么要死,给根绳子就得上吊吗?”
说罢,笑着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想知道,大家还是过在那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坚信努力就能成为天才的过日子。呵,真是奇怪又无奈的生活啊。但是我不能在这里逗留了,虽然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而且家里也已经摆好酒水,庆祝我去上大学了,但是对不起了爸妈,我得辜负你们了,反正是做梦,在现实中,你们会有一个宝贝儿子孝敬你们的,当然那也是我。芈羊喝下了敌敌畏,最终倒在了自己奋斗多年的书房里,虽然芈羊到这个地方只待了两三天,现实时间更是只有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