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见对方理解不了,便绕开这个话题,问道:“听闻昨日元帅箜山遇袭,伤势严重?”
陈军医满脑子都是玻璃什么晶体,被这一问,才回过神来:“是,不过只是外伤,胸口与背心惨烈些,但上了药,安养一阵,只要不生脓,慢慢都会好。”
容黎:“大战在即,元帅身体抱恙,可还能亲身上阵?”
“这个……”陈军医摇了摇头:“恐怕困难。”
容黎沉默一下,道:“烦劳先生带路。”
陈军医听衙役说,容神医自愿请缨进北疆军,正是因为听闻元帅昨日遇袭。对方是来雪中送炭的,北疆军只有感激,陈军医更是立即带人就往主营营帐走。主营帐内人来人往,两万大军上山,不时便有邸报传回,顾潮虽然身子不好,但还是打起精神,根据最新战况,做出远程调配。陈军医领一清俊男子进来时,顾潮刚与一传话小兵吩咐完,眉头的结尚未松开。待小兵匆匆离开后,陈军医才叹息,对顾潮道:“不是叮嘱您躺下吗?怎么又坐到案前了。”
顾潮摇摇头:“躺着不好处理事务。”
陈军医上前,去检查顾潮的伤口有没有异变,同时给他介绍:“这位是宁太府的容神医,在南州一带名声赫赫,他路经箜州,听闻元帅遇难,特来出手相救。”
顾潮顺着陈军医所示,看向门口那清隽男子,对方长了一张十分惹眼的脸,眉目舒朗,面如冠玉,正静静的看着他。顾潮:“容神医?”
容黎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打量顾潮一圈,才道:“我叫容黎,元帅称我名字便是。”
顾潮点头:“劳烦容大夫了。”
心里却想,最近他身边,姓容的可真多。容黎走到顾潮跟前,陈军医已经让开了位置,容黎先给顾潮把脉,又去检查了他的伤口,结果看完顾潮伤口后,他却愣住。“这是什么药?”
他问。陈军医回答:“就是普通的金疮药。”
说着,让医童把药递过来。容黎拿着那药瓶闻了闻,皱眉:“不太好。”
陈军医叹气:“军费紧张,又多用于兵器马匹,药物方面,没有多少特别好的。”
容黎又静静的扫了顾潮一眼,这才低头,从自己随身提着的医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道。瓶子打开后,陈军医看到上面的标签,顿时惊住:“千蝉玉红膏?”
又对顾潮解释:“清乐堂最贵的金疮药,和昨日容小子拿来的那种差不多,都是贵的要命。”
顾潮抬首,顿时看向容黎:“这……”容黎神色自若的给顾潮拆绷布,显然是要给他换药。顾潮拦住他:“这个,太贵重了……”“又不用你付钱。”
容黎头也不抬的道。顾潮:“……”顾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从刚才开始,这位容大夫就对他很有意见,跟他说话时,语气也有点差。“营中有药。”
顾潮道。容黎抬起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贵为一军之帅,还请尊驾牢记大局为重,战胜之后,您便是用香炉灰敷伤口,我都没意见,但现在,你必须立刻养好身体,以最佳状态,迎接战斗,若因你一人身体问题,最终导致战事落败,那这十万北疆军战士,数百户箜山百姓的性命,你负得起吗?”
容黎这话可谓十分不客气,初次见面,直接把人家北疆军主帅,喷得狗血淋头。陈军医觉得这容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可人也太凶了吧,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元帅沉默片刻,叹息道:“你说得对,是我固执了。”
说着,松开手指,由着他们换药。容黎冷着脸,将他的药换了,又给他开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煎药内服,这才垂首,开始收拾药箱。待药箱收拾完,容黎直接起身,问陈军医:“我住哪儿?”
陈军医忙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等陈军医将容黎送到了营帐,又盯着药童煎好了药,便亲自送药去主营。顾潮此时正在看军务,见他来送药,随口问:“那位容大夫可安置好了?”
陈军医点头,把药递给他,又道:“元帅您莫生气,这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尤其是做大夫这行,不凶一点,病人根本不听话,那容大夫年纪轻轻,要想震住病人,自然就需严厉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尊敬您。”
顾潮摇头,喝了一口药,道:“不碍事,我没生气。”
又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陈军医道:“是容大夫开的药。”
又说:“良药苦口。”
顾潮只能应下,又喝了一口,但太苦了,他表情都快扭曲了。陈军医从来不知顾元帅还怕苦,以前元帅喝药,不是一点不怕苦吗?顾潮喝了好半天,才终于把那一碗药喝完,喝完他整张脸都青了。陈军医纳闷,也没多打扰,收走空碗,离开了。回到军医营,陈军医看药童正在收拾药渣,便摆摆手,让他先等等。他过去,把那药渣检查了一遍,等看完,陈军医无语了。难怪说苦,能不苦吗,里头放了十株燕扁草,这玩意儿,药用价值低,就是苦,比黄连还苦,更何况还一连放了十株。陈军医不知说啥好,这容大夫,有这么讨厌他们元帅吗?什么仇什么怨啊。在天黑之前,容倾终于带着容夜回到了军营,容夜今天吃吃喝喝一整天,回来时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提着外卖,和堂兄分别后,容夜麻溜的带着七八袋零嘴,往主营跑。结果主营里好像在谈正事,她就没立刻进去,而是乖乖的在帐外等。过了一会儿,里头几位兵长领命出来了,感觉里头没人了,容夜才伸出小脑袋,钻进去看。顾潮正好抬起头,一下子瞧见了他,顿时板起脸:“滚进来!”
容夜钻进去,把手里的零嘴都放到案上,望着顾潮道:“元帅,这些都是我给您带的,放心,都是不辣,不发,不刺激的,都是您可以吃的。”
顾潮盯着满桌子的零食,冷笑:“贿赂?”
容夜缩了下脖子:“没有,我怎么会贿赂元帅,我这不是惦记元帅,才给您带吃的吗?”
顾潮没让他糊弄过去,直接问:“白天的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我问你,我之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容夜点头:“听明白了,都听明白了。”
顾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他没好气道:“总之,之前的事,以后不能再发生,听到了?”
容夜顿了一下,突然往前走一步,又走一步,最后走到了顾潮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之前的什么事?”
“就是之前……”顾潮说着,突然对上小家伙黑白分明的眼,一下哑了声音。“是什么?”
容夜问道。“是……”顾潮根本说不出口,但他反应过来对方的靠近,吼道:“你凑过来干什么?过去站好!”
容夜没有往后退,反而又上前了一步,然后弯腰,快速的吻住顾潮的唇,舔了一下,才退开:“这件事?”
顾潮倒吸一口凉气。却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背后帐帘,突然被人掀开。满脸阴鸷的青年,端着一碗黑不溜秋汤药,走了进来,他神色凉薄,目光在顾潮通红的脸,与容夜煞白的脸中来回扫视,然后将手里的碗搁下,抬眸问:“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