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棱如雷尔朗所言,总算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看得出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但比起容棱的疲惫,付子寒与冷意却可谓是精神奕奕。“分七个营队,第一营四十五人,已随我们入城,剩下的说好,未来半个月里,会陆续到位。”
冷意说到这里,又露出笑容:“进城的人,原本没地方安置,现在七王爷那边愿意配合,人运进来,可以直接安插入雷尔副将的亲兵营,这省了我们好大的功夫,我们能将钉子直接埋到叛军的眼皮底下!”
冷意说得很开心,付子寒在旁边也跟着一直点头,但柳蔚却注意到另一边的容棱,容棱眼底乌青,神态不振,她握住他的手,问:“很累?”
容棱俯身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柳蔚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不禁感叹:“你这弟弟可真孝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阴险?”
“他一直这么阴险。”
容棱大概实在太累了,他也不想多聊,拍了拍柳蔚的手背,起身,进了房间。柳蔚跟着他进去,看着他睡下,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关了房门。冷意坐在椅子上,不解的问:“容都尉怎么了?”
柳蔚道:“被算计了,容溯这小畜生,脑子还真灵光,利用我还不够,还把容棱也利用了,雷尔朗那边,从明天开始,全权由容棱接管,这两日他已经拿到了容溯在青州城所有细作与伏兵名单,未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冷意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重复:“七王爷,将青州的权利,移交给容都尉了?”
柳蔚无奈的点头。冷意脱口而出:“不是听说他们不合吗?”
“不合是真的不合。”
想到这两人以前见面也会经常吵架,柳蔚揉揉眉心:“但容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这种事上,做得不如容棱好,所以赶紧把烂摊子推了出去,容棱也是老实,你们知道吗,他居然没有跟雷尔朗谈价,我也是服了,雷尔朗让我劝呼尔托忍,我都从他那儿骗了几千两,结果容棱为爱发电,全赔进去了。”
冷意:“……”冷意压根跟不上柳司佐的脑回路,他就惊讶,同时不禁笑了起来:“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能彻底掌握青州大局了?”
“不知道。”
柳蔚没把话说死:“具体还要操作。”
说是要操作,其实有了人马,有了兵权后,内部操作这东西,真的变得容易多了。半个月后,驻兵大营的三百一十人,全员到齐了,而两江上的两百海东军,也即日便要抵达了。想到当时为了传信出码头,岳单笙不知打点出去多少钱,柳蔚就心疼,她一心疼,就要找雷尔朗要钱。雷尔朗万万没想到,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居然就是永无止境了,柳司佐张口闭口都是钱,简直庸俗得不得了!就连去见呼尔托忍,她嘴里都是钱。“如果你不包饭,我中午就不去了。”
这是去之前柳司佐说的话,谁能想到,三王爷身边的第一军师,威名赫赫的柳司佐,居然能把一顿饭看得这么重。雷尔朗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怒,他憋着气答应了包午饭,好歹把换了军服的柳司佐带出了门,将她领到了关押呼尔托忍的密牢里。半个月前,容棱回来后,就去见了呼尔托忍,如柳蔚事前所料相同,呼尔托忍对容棱很是仇恨,容棱自然也利用自身的强大,与呼尔托忍对他的心魔,慢慢的对呼尔托忍进行着引导。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成效却没有完全成功,呼尔托忍的心灵,比他们预估的要强大。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呼尔托忍似乎有了别的计划,反倒开始与他们打起了太极,这个时候,容棱与她的对话也陷入了僵局,这几天,柳蔚都会来看呼尔托忍,她是暗中观察,没有与呼尔托忍说过一句话。但今天,她有话想说了。阴冷湿闷的地室里,周围都是铁铸的栏杆,这间密牢是雷尔朗临时打造的,为呼尔托忍这样的女壮士量身定制的,每一根铁栏杆有个成人小臂粗细,两根栏杆间的缝隙,小的只能由一根手指穿过,逃狱可能性,几乎是零。柳蔚到达密牢时,正好是晌午,她的饭盒雷尔朗命人给她送来了,是城里最贵的酒楼的招牌菜,就这一顿午饭,加起来就要两百多两,但不是花的自己钱,柳蔚吃得美滋滋。她在吃饭,牢里的呼尔托忍也在吃,一碗清粥,两根青菜。柳蔚穿着士兵的衣服,就坐在栏杆外的小木凳上吃,吃两口,抬头,透过细微的缝隙,去看里面的呼尔托忍。呼尔托忍没有拒绝吃饭,即便这样的伙食,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她除了刚被监禁的头三天,之后都一顿不落。只有吃了饭,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想办法逃生。即便已经是这个环境,这位女将军也没有放弃自己,她随时做着逃出生天的打算,并且毫不隐瞒自己的动机。不要以为她被囚禁你就可以轻视她,她是一头豹子,她是一只野兽,她擅长绝处逢生。柳蔚吃完饭后,发现还有一个鸡腿吃不下,她就走到栏杆前,将那鸡腿放在盖子里,推进栏杆最底下的小方格,那是送饭的小格子,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点,也只够放一个碗进去。呼尔托忍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鸡腿,挑了挑眉,脏污狼狈,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小姑娘,你想做什么?”
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准确多了,柳蔚引以为傲的女扮男装,在呼尔托忍这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只是这个穿着军装,假装狱卒的小姑娘从未与她说话,故此,她也没有主动开口过。柳蔚并不惊讶自己被看透,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栏杆,笑了一下:“吃吧,没毒。”
呼尔托忍拿起那块鸡腿,啃了一口,久违的肉味,让她腮帮子有些酸麻,她没有心急的大快朵颐,而是慢慢咀嚼起来。柳蔚转身看向她,问:“想沐浴吗?”
半个月的审讯,有时候动刑,有时候不动刑,连轴式的虐待,呼尔托忍身上,已经腥臭与肮脏并列,已经连老鼠都不往她身边钻了。“别说这些废话了。”
呼尔托忍缓慢的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有什么目的,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