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间出来。柳蔚的动作不应该这么慢,但容棱没有时间询问。在天亮之前,他们终究没有查完十一间,也没有找到任何跟兵符有关的信息。离开府衙后,容棱有些沉默,提议今晚是否再来一次,柳蔚却摇头,说她有别的办法。容棱挑眉。柳蔚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兵符是一件死物,找它等同于大海捞针,就算我们真的将十二间房都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兵符或许根本没被他们拿在手上,我们或许会扑一场空,或许找来找去,发现方向根本是错的,现在像无头苍蝇似的干找,其实是最没效率的方法。”
容棱不语,柳蔚说的是事实。但事前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从大海捞针开始。但柳蔚有另一个思路。“我去了四间房,三间住的是蛮族人,一间住的中原人,四个人都是武官,但官衔不同,其中一个蛮族人四十多岁,床上有两个女人,这人有妻子,他的剑穗是用的樱花结的络子,用了很久,尾须都毛躁了,这说明他很重视给他打络子的这个人,一般母亲给儿子,是打平安络,只有男女之间,才用樱花络。他的桌上摆着一篇‘千字文’,是孩童的笔迹,应该是他的儿女寄给他看的,那千字文的纸边角,有水渍,还有油渍,这说明他看这篇字的时候,是一边吃喝,一边看的,在房中吃东西,并且吃重油盐的东西,几率不大,一般人只有正餐才会大鱼大肉,而像他们这种叛军,结伴而行,正餐,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房中吃,他是在与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拿出这篇字看的,可能是正好那个时候家书送来了,他就拆开了,那么,他的家书只有一篇孩童的千字文吗?千里迢迢寄信而来,他的家人,就没有别的话想对他说?我在他房中找了找,没有找到其他文书,但却在桌角边,找到了一片纸屑,那纸屑被烧过,纸质不是青州产的,是和那篇千字文一样,是糙纸,对方是蛮族人,用糙纸很正常,但是家书为什么要烧掉?”
容棱听着柳蔚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心里明白了。柳蔚继续道:“家书被烧了,因为他不愿意家书里的东西,再被别人看见,千字文无所谓,因为千字文里没有内容,所以被别人看了也没关系。这人明明很重视自己的妻子,房中却有两个女人,这是否太花心,太浪荡了?当然军人出门在外,花天酒地,也很正常,这是部分人的行为。但为什么是两个女人?我看了另外三间房,包括呼尔托忍,他们房里都有人,对他们而言,这些人都是调剂品,可一个重视妻子的男人,为什么要在房中同时安放两个女人?一个是不够他排解?还是不够他立人设?”
这个时候容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直接问:“你认为他是谁的人?”
“京城。”
“为什么不是辽州?”
容棱问。柳蔚瞥了容棱一眼:“辽州没有樱花,人家的妻子来自樱花盛开的地方,虽然京城樱花也不多,但有一条街,我记得是长了樱花树的。”
容棱故意道:“或许他的妻子,家乡有樱花?”
柳蔚啧了一声:“你是跟我抬杠吧?第一,他是一个蛮族人,第二,他被安插进了呼尔托忍的部队,第三,他的现状并不安逸,很危险,所以他需要用好色和贪婪,迷惑他的同伴,便于他更好的行动。综上三点,如果你是容溯或者辽王,你会信任一个外族人的同时,接受他的妻子也是外乡人?”
处于权力中枢的男人,思考问题永远都是严谨的,如果是容棱,他要调用一个卧底,安插到别人的势力中,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这个卧底,不会反水,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卧底的忠诚,自然是拿捏,拿捏对方的家庭,这个时候,如果对方的妻子是个本地人,上位者会更加放心,因为这就成了双重保险,卧底的祖宗十八代,跟他妻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在你手上。但如果这个卧底本身既是外族人,他身边的女人,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那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卓绝,上位者都不会给予他太多信赖,因为上位者不能百分百保证,这个卧底的底牌是拿捏在自己手心,不容撼动的。容棱也是个上位者,他的思考模式,也是这样的,他故意说这句话,柳蔚认定他是没事找事。容棱认了错,失笑一声,牵住了她的手。柳蔚没有甩开他,淡漠道:“这个人叫雷尔朗,明天去接触他,容溯都安插了现成的人在里头了,我还傻乎乎的去找什么,让他把兵符给我拿出来不就得了。”
容棱又问:“你又如何确认,容溯的人,会听你的?”
“付子寒说,小妞一直在京城。”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容棱懂了。他“恩”了声,算是默许了:“行吧。”
小妞在京城,容溯还在照顾小妞,过去三年了,容溯却依旧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抱有善意。虽然这不能证明现在的他,还是三年前的他,但至少,他比他们所预想的,应该还是要好些。只要没坏到那个份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