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容棱与千孟尧站在了院墙后面,看着半空中,摇摇晃晃,赤身露体的男子,一起沉默着。千孟尧咳嗽一声,让侍卫把人放下来。放下来后,人是晕着的,千孟尧瞧这人容貌不是杨九,但他身旁的衣裳,却是之前岳单笙穿的那套,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也不免困惑:“所以,他在这里,柳蔚呢?”
容棱左右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他敛眉思忖。千孟尧脸颊红了红,小声道:“他,他的衣服,是谁脱的……不会是……”容棱眼神一锐,尖刻的目光一扫。千孟尧忙摆手:“我什么也没说,我相信嫂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容棱沉眸,指着地上光裸的男人,对侍卫吩咐:“严审!”
……这个夜里,六王府中灯火通明。国师饮过两杯茶,才见姗姗来迟的六王由远而近。国师起身,朝王爷拱手示礼。六王爷走近,路过他身边时,重重“哼!”
了声。国师蹙了蹙眉,回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放肆。六王爷迟迟没说话,他似故意折辱人般,直到国师素净的面上染出一丝恼色,他才抬了抬手,随意往旁边一指:“坐吧。”
国师默不作声的坐下,沉默片刻,方道:“您吩咐之事,恐怕……”“办不好?”
六王爷身子往后一靠,一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筹谋了五年,本王还真当你是个有勇有谋的能士,没成想事到临头,又临阵退缩了?”
国师捏了捏手指,板着脸道:“鲛人珠好制,但汪嫔不配合,王爷恐还不知晓,她已擅自怀了龙种。”
六王爷一顿,将茶盏重重搁下,溅了一桌的茶水:“没有汪嫔还没别人?后宫佳丽数十,找一个好拿捏的女人都找不到?你大国师的本事,可不止如此吧!”
国师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吭声。六王爷冷笑一声,哪里猜不到:“前几日听闻京城闹了轶事,你国象监进了成群苍鹰,还有人听到你内殿,传出什么伴月翼犬的流言……”国师眸子一紧,顿时看向六王,他可不知,国象监里还有六王的眼线。六王笑的更加有深意:“仙雀降世,非同小可,怎么,你卜算出什么天机了吗?不能告知本王?”
国师将目光垂下,轻声道:“没有天机,只是鹰雀太多,下官看花了眼。”
六王似笑非笑的又将那杯盏端回来,饮了一口,道:“本王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总之,限你七日之内,将鲛人珠制出,至于给谁吃,汪嫔不行,辛贵妃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国师拧了拧眉,不赞成:“早于五年前,下官已想过贵妃娘娘,只下官最终并未开口,因,下官瞧出辛氏并非我等同道中人。”
后宫二凰相争,皇后已诞下太子,辛贵妃无论如何得宠,终身也仅仅是个贵妃,无法母仪天下,因想培养一个傀儡皇储,国师一开始便把目标定在了辛贵妃身上,原以为宫闱侵轧,自己能为辛贵妃带来子嗣,辛贵妃该是全力配合,求之不得才对,可不想,一番探查后,他竟发现辛贵妃空有其表,实则完全不堪大用,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辛贵妃出宫祭祖,竟把文欣公主放到了青凰殿去!国师从未见过这么傻的宫妃。文欣公主是辛贵妃的独女,那时她还未诞下文清公主,文欣公主年纪小,才十岁不到,可一连需出宫半月,辛贵妃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唯一的女儿放到了皇后膝下去。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但文欣公主是你亲生的,你带不走,把她放在太后寝宫也好,有必要放皇后眼皮底下去吗,万一回来时孩子就出了个三长两短……反正那次之后,国师就将辛贵妃从他计划中剔除了,不管明面上贵妃皇后之争多么如火如荼,但私底下,贵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六王爷却不这么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自个儿身子又不好,能白得一个皇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只要不是憨子,没人会拒绝。”
国师还是不看好:“辛贵妃乃是左丞独女,左丞为人刚正,深受皇恩,贵妃更是自小受教其父,下官只怕,此女不是憨人,却胜是憨人。”
六王爷皱起眉来:“本王已拿定主意,你只管将鲛人珠制出便是。”
国师绷紧了脸,沉默片刻,又道:“下官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让王爷插手此事,如今王爷是将下官当做您麾下的卒子了吗?”
六王爷大笑一声,化解尴尬:“国师人才出众,神通广大,你怎会是小卒子?本王方才也是急了,若言语之中有甚冒犯,还请莫怪,只是从本王勘破国师大计时,你我二人,已是同坐一条船,既然荣辱与共,合该有商有量才好。”
国师道:“是也非也都让您说全了,下官岂敢抗命。”
六王也无所谓国师的气恼,他看看窗外的天色,此时群星闪烁,夜已深沉,他面上露出几许餍足的笑意:“国师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国师硬邦邦的回:“不知。”
六王笑着:“傍晚时,有人传话,说恰见了本王的仇敌正孤身一人,手无缚鸡,本王让他将人带来,此时,他应已在路途,不过片刻,那仇敌,便会被带进王府。”
国师对六王爷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起身道:“既是如此,下官先行告退,免得扰了王爷的兴致。”
六王又看向他:“那人坏了本王大事,本王容他不得,不过原本本王与他只是私怨,现在,却又多了一桩。”
国师未语。六王身子往前倾了倾:“今晨有二人去了你国象监,你们私谈甚久,你们说了什么?”
国师一愣,再次皱眉。六王站起身来:“数日前你内殿传出伴月翼犬流言,当日汝降王府的编兵曾大批前往,伴月翼犬与汝降王府有何关系?今晨见你的二人,那日是否也在现场?他们又知道什么?”
国师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六王又再次坐下:“你不说也无妨,人就快被带来了,到时候,问他也是一样。”
国师瞬间明白了:“王爷的仇敌,是那二人?”
随后眼珠一转,又确切的点出:“那个白面书生?”
六王提到“手无缚鸡”,国师却知那二人中,一个书生模样,一个腰佩长剑,腰佩长剑那人显然身怀武艺,既是手无缚鸡,自然说的是那书生男子。好像,姓柳。不过国师今晨是看到那两名男子手牵手,还十指紧扣的,想来抓走那个书生,另一位气势生冷的悍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国师犹豫了一下,问:“人何时能带到?”
六王也不怕说明,看看天色道:“须臾。”
国师沉默下来,半晌未动。六王正沾沾自喜时,门外突然急急忙忙跑进个侍卫。那侍卫满头大汗的看了看国师,又看看六王。六王挥手,让人过来,覆在他耳边说话。侍卫忙一一回禀,回禀完,六王已脸色大变,霍然起身:“什么叫不见了!”
侍卫吓得哆哆嗦嗦的道:“那,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我等未瞧见其容貌,可他手上拿的,的确是柯大人的令牌,他说要进库房,小的言明要向上通禀,他也说好,可哪知小的走到半路,却发现钥匙不见了,再回头来看,库房门已大开,里头究竟丢了什么,还在清点……”“柯岩的令牌?不可能,柯岩替本王办事,正押解逆贼回府听训,他不……”说到这里,六王爷又猛地一震,反应过来,一拍案几:“是他!又是他!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