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京吧,那回头我可得带你四处走走,我们京城啊,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从进入城门开始,云想便在柳蔚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儿说京城的名胜,一会儿说京城的风土,总之看到的,看不到的,闻到的,闻不到的,她都欣喜的介绍了个遍,恨不得把路过的烧饼摊,都给夸成了心形的。柳蔚听得无可奈何,直到马车进了京城正街,才听云席冷不丁的打断道:“再过两条街,便到家了。”
因为云家在京城,所以来时云席便做了主,让大家到京后,就在他们家落脚。柳蔚知道云家兄妹是与长辈同住,本是觉得不太好,怕他们一去这么多人,有老有少,会给人家家人造成不便。但云席却说,已经与家人通过信了,家人很欢迎他带朋友归家小住,且还说,已经为客人收拾好屋舍,并不嫌麻烦。人家一番心意,柳蔚不好再推脱,便只得答应。眼下已经快到云府,柳蔚摸了摸怀里,因为是拉帮结伙的去人家家做客,她肯定不能空手去,因此事前她已备好薄礼,只希望到时不会给云席云想失礼。“蔚姐姐,前面就是了。”
马车停到了宽街左边,一扇缀了鎏金门饰的红门之前,云想率先跳下马车,却在她之前,后面马车里的云觅云楚已经麻雀似的飞出来了。云觅又蹦又跳的跑去敲门,喊了一会儿,门内就有门房出来,见着是少爷小姐回家,门房一阵欣喜,一边派小厮进屋通传,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小主子把整扇门都推开。出外多月,终于归家了,云觅云楚小孩心性,已经叽叽喳喳的朝屋里叫喊起来,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位面色红润,红杉飞髻的中年妇人快步出来。云楚见了那人,跳起来就喊:“三伯母!”
然后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撞进妇人的怀里。妇人被她撞得踉跄一下,好险将这皮孩子搂住,一张脸笑得快到耳根了,嗔骂道:“你这臭丫头,走了多久了,还当你不知道回家了。”
云楚撒娇的搂住妇人的腰,摇晃着道:“难得出去玩玩,不想这么早回来嘛,三伯母,我好想你啊……”妇人拍拍云楚的背,道:“好了好了,快进去看看你娘,你娘都快想死你们姐弟俩了。”
云楚站直身子问:“我爹娘呢?”
“你爹自然在诊馆,你娘在你二伯母那儿,估计听到消息,也正出来了。”
妇人说着,眼睛往后一看,便看到了正规矩的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往前走来的云席。妇人脸上的表情越发慈祥。云席走到妇人眼前,老实的躬身请安:“母亲。”
妇人忙上前,摸着儿子的脸庞,略微心疼的道:“瘦了。”
云想正好从后面走来,闻言笑出声来:“三哥明明胖了三斤,怎会瘦了,母亲你看,三哥腮帮子都圆了。”
妇人又看向云想,眼中的柔意越发深邃,她上前,捏捏云想的脸颊,道:“你也瘦了。”
云想大呼冤枉:“我胖了六斤呢,去年做的衣裳,都快穿不上了。”
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怎么亲近都亲近不够的,云想任由母亲将自己上下检查了遍,确定自己离家几月,依旧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才把母亲到她带回家的新朋友柳蔚跟前。“柳蔚姐姐,容棱姐夫。”
已经非常娴熟的称呼,叫起来没有一丁点的心虚。红衣妇人看着被女儿称作姐姐的白衣男子,愣了一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云席孝顺,小声提醒一句:“是女扮男装。”
妇人这才明悟,忙点头,又上前拉住柳蔚的手,亲切道:“既是席儿、想儿的朋友,便是我们云家的朋友,一路辛苦了,快些进屋歇歇脚来。”
柳蔚对慈祥的长辈向来态度很好,她先道了谢,而后便提到自己的外祖父还在车里。纪南峥下车时,怀里抱着小曾孙女,身边跟着小曾孙,两个娃娃配一个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笑脸老人,妇人一看便心生好感。然后再看,等等,再看看,唔,再看一眼……好像,有点眼熟?“这不是……是……”“母亲,是太傅,纪太傅。”
云想忙道。妇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道:“老,老师?真是老师?”
纪太傅桃李满天下,在这京城,不是他学生的,你还真找不到几个。妇人原本对儿子女儿带回来的新朋友很感兴趣,毕竟前几日儿子才寄信回来,说这次带回的朋友也是杏林中人,且医术高超,能文能武,云家乃医术世家,对同道中人,自然百般欢迎,因此妇人一开始便把眼睛盯在那两个年轻人身上不放了,可这会儿,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致仕三十年的前太傅纪南峥回京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爆炸的吗?秦氏与应氏相携赶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客人们都被安排进了前厅,秦氏是云楚、云觅的生母,因为深知一双儿女的调皮性子,因此儿女出行的这几个月,她面上不显,但心里是最担心的。应氏与秦氏关系最近,知道她思子心切,陪她一顿好走,却在刚踏进前堂时,先听到她家三弟妹嘻嘻哈哈的拌嘴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老师怎的还记得?当时啊,就是云辞那傻子骗我,明明说好替我写题,可谁知道,他做的题全是错的,害我也跟着全错,让老师罚我站了两个时辰不说,回去让我娘打了一晚的手板心,可委屈死我了。”
之后便响起云想无奈的制止声:“三伯母,您这么说三伯,三伯知道了可要生气的。”
“他还好意思气,我说他傻子还错了?”
应氏听得一头雾水,迷茫的望着身边的大嫂。秦氏也不明所以,两人面带狐疑的进堂,就被眼尖的云楚一眼发现。“娘!”
云楚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母亲。秦氏也满脸柔和的回搂住女儿,同时抬起头,往屋内看去。就见因为她们的到来,屋内的谈话声暂时停止,而拨开人群之后,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正坐在首位,一脸慈和的朝他们微笑。秦氏眨眨眼,再眨眨眼,又眨眨眼。应氏目瞪口呆,持续目瞪口呆,依旧目瞪口呆。半晌之后,只听老人轻轻一笑,问候道:“不认得了?”
秦氏、应氏这才回神,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中年妇人,这会儿却愣是让老人家那长辈似的眼神盯得满脸涨红,憋了一会儿,没憋住,两人疑问又慌张的同时喊了声:“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