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男人,又包了她两个月,她便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后来孙桐是来了,那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带了个京里的贵商,把红粉送到那男人床上了。”
这个柳蔚之前就知道了,对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说到后面,已经不是柳蔚在主动问,而是丁五娘在唏嘘回忆:“我五娘做事从来是往钱看,我同情红粉,但我不会跟钱过不去,她在我万艳坊不能白吃白喝,我也不会养个娇小姐摆着好看,她得给我赚钱,但她赚够了钱,攒足了银子赎身,我也不会拦着她,我是舍不得她。同为女人,我也没想碍着她过清白日子,我只是没想到,让她走,竟是害了她,孙桐啊孙桐,红粉一辈子,就是让他给毁了。”
后面的事,就是外界流传的那套了。红粉赎身后去了柏三村,但这个朴实的小村庄对她并不友善,一个孤苦伶仃、受尽挫折的女子就这么在流言蜚语中艰难的生存着,甚至最后连命都丢了。关于红粉生过一个女儿的事,柳蔚也问了丁五娘。丁五娘沉着脸说:“当然知道,我和烟儿还去看过她。”
说起烟儿,便不得不提红粉事件的另一桩流言,是说红粉赎身之事,当时很多人都说,红粉能顺利赎身,脱离苦海,是因她揭发了好姐妹烟儿与情郎私奔之举,在老鸨这儿得了便宜。更有人说,红粉最后尸骨无存的下场,都是在给烟儿赎罪,说烟儿是怀着孩子要与情郎私奔,最后却因红粉背叛陷害,让老鸨活生生给打死了。所以红粉最后失去女儿,又丧了命,实际上是烟儿回魂来找她报仇了。大家都说她是自作自受,这个说法在坊间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可实际上,只有万艳坊内部的人才知道,这些话有多么子虚乌有。丁五娘很疲惫,当初的事,她每回想起都难受:“孙桐的夫人派人砸了万艳坊,这事许多客人都看到了,红粉当众落胎也被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这事儿当时没起什么波澜,可过了一阵,听说是别处的官府要过来调查,然后,风向某一天就变了,所有人的说辞,都变成了被打落的孩子是烟儿,而出卖烟儿的成了红粉。说实话,烟儿才是最无辜的,那孩子是我手下最红的姑娘,除了我以外,她算是万艳坊最能做主的,我的脾气大,但凡来了新姑娘不肯合作,我会直接动棍子,烟儿就不会,她人温和,脾气又好,新姑娘在她的劝说下,都容易看开,红粉没有朋友,烟儿是她唯一的朋友,那阵子红粉流了孩子起不来床,全是烟儿在照料她,后来红粉赎身不够银子,烟儿贴给她两千多两,半辈子积蓄都搭进去了。”
柳蔚听着,下意识的问:“那位烟儿姑娘,现今何在?”
丁五娘笑了声:“她早就嫁人了,那个男人没什么身家,但人勤快,对她也是真心好,两人去了外地,转眼五六年了,听说孩子都几个了。”
柳蔚嘴角露出笑意:“那是挺好的。”
丁五娘道:“当初红粉去了柏三村,没过多久就派人来传话,说是怀了孩子,我们过去看她,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连她都不知道。”
柳蔚想到红粉当初的遭遇,红粉应该是被轮奸过,但孩子的出生,好像不是那个时间段。“后来孩子生下来,那个男人回来过,哪怕是个女儿,那男人也想将他们母子带走,可惜已经晚了。”
柳蔚一愣,凝起了神:“还有个男人?”
“就是那个京里的富商。”
丁五娘气得不行:“我就说她是个傻姑娘,脑子就跟被门夹过似的,那个富商一开始是被孙桐攒动跟红粉好上的,但我看得出,他挺喜欢红粉的,私下还找我说过,要给红粉赎身,我问过红粉,红粉不同意,说不愿意去京城,说那男人妻房多,就算现在想起她,久了腻了也不会管她死活,到时候离乡背井,她想回家都不成。她胆子小,我也理解,替她回绝了,后来红粉自己赎了身,离开后去了柏三村,那富商又去找过她,想她跟他走,红粉还是没同意,但那男人天天去,不知怎么,两人又扯上了床,再后来,孙桐也去村里找过她,然后红粉就怀孕了,我猜测,红粉是以为那孩子是孙桐的,才一心要生下来,其实我和烟儿都觉得那孩子是富商的可能性更大,可红粉不听,她是陷在了孙桐这个人身上出不来了,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孩子就死了,那富商后来又回来过一次,找的我,应该是在外面听到了消息,知道红粉生了个女儿,特地回来想带他们母女回京,可那时候,红粉和那个女婴,都死了。”
时间线梳理了出来,柳蔚点点头,又看向了万重:“你是不是依旧认为,这件事与你那位好姐姐没有丝毫关系?”
万重绷着脸,还是为自己的姐姐找了托词:“哪怕孙桐是个人渣,红粉的死,也不能赖在我姐姐头上!”
柳蔚又看向丁五娘:“五娘听说过一个叫李玉儿的姑娘吗?”
丁五娘想了想,摇摇头:“我这万艳坊里叫玉儿的有四五个,但姓李的,倒没有。”
“她不是青楼女子。”
柳蔚说道:“她是个农家女,黑水村人,五娘有印象吗?”
说到黑水村,丁五娘最快联想到的就是红粉的死亡地点。红粉是死在海滩的,那地方就是黑水村与柏三村的交界处,而姓李的农女……丁五娘犹豫一会儿,半晌,突然福至心灵,眼睛瞪得大大的:“莫非是那个老李头?”
柳蔚眯着眼,坐直了些:“李宽曾说,当初有传言,说有个农户曾见过孙桐与万茹雪在柏三村附近流连,其后红粉就死了,这件事,五娘可清楚?”
丁五娘脸色有些难看,她攥着手指,迟疑了片刻才道:“公子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柳蔚看她:“李农户只是个普通农人,他的说辞传的再远,也不可能传到全县城人尽皆知的地步,李宽说他听到的这些消息,都是来自他平日玩耍的地方,那阵子李宽沉迷男女之事,玩耍得最多的,就是你们万艳坊,一个万艳坊,传死人间的晦气事?应该不太可能,所以,在下大胆猜测,五娘以前见过李老爹吧?李老爹的那些话能被传得沸沸扬扬、此起彼伏,也是因着有五娘你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