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只觉得那铜制的钥匙快戳穿自己眼球了,忙惊慌失措的点头,颤颤巍巍的说:“没,没见过……”柳蔚敛着眸子:“真没见过?”
万氏哆嗦的道:“真,真的,没见……不,不对,我好像……好像见过……”柳蔚将她脑袋丢到一边,站直身子,将钥匙悬在万氏面前:“说!”
万氏跌坐在地上,面如白纸,畏惧而惶恐的望着头顶上的青年,然后小心翼翼的再次确定一下那把钥匙的形状,瑟缩的道:“我在……我在很久以前……见过……”“多久以前?哪里见过?”
万氏咽了咽唾沫,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转向蒋氏的方向。蒋氏还抱着她的女儿,见万氏看向自己,愣了一下。柳蔚拿着钥匙,朝蒋氏走去。蒋氏怀里的孙可显然是被刚才的画面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蒋氏忙哄女儿,又轻捂女儿的嘴,让她别哭。柳蔚没走太近,隔了几步的距离就停下,把钥匙又提起来,晃在半空:“二少夫人方才,似乎没提过认识这把钥匙。”
蒋氏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睑道:“回大人的话,这钥匙我确实不识。”
柳蔚又看向万氏。万氏一个激灵,忙道:“我明明见你拿过,布坊以前不就是二弟做管?去年春节布坊休业,我分明瞧你拿着这把钥匙去开了布坊大门,还拿了好些布匹出来,当时念在妯娌一场,你又穷酸,我懒得拆穿你,可这钥匙你怎会不认识?”
蒋氏脸色顿时惨白,嘴唇也失去血色。倒是一旁的孙夫人回过劲儿来了,立马一个巴掌又给蒋氏:“去年给京里进贡的两匹‘万华贵鸢’原来是你偷的!你个贱人!你可知州府衙门来收货,我孙家险些因为贡品失窃而下狱入牢?你说,你把万华贵鸢卖到哪里去了?从实招来!”
蒋氏被孙夫人连着几巴掌打得后背都驮了,她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慌了手脚,哆哆嗦嗦的否认:“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有人瞧见了,你还敢说没有,看老娘不打死你!你个偷婆家东西的丧门星!”
孙夫人的手劲是真不小,不到几下,蒋氏嘴角就冒出了血腥,可她还是死咬着什么也不说。孙可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孙夫人听了烦,索性一个猛抓,抓过三岁小孙女的头发,将小孩整个往外扯。柳蔚见状眯起了眼睛。就见蒋氏忙跪了下来,一边抱住女儿,一边哭着道:“我说,我说,我都说……不,不是我,是相公……他,他欠了赌坊一千两,说朋友有路子,卖了万华贵鸢,就能给他两千两,还了赌坊的银子还剩能一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孙夫人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炸了,孙员外也一个头晕眼花,直接仰躺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蒋氏哭得梨花带雨,怯怯的抱紧女儿:“相公说,说父亲不肯给他银子,他才,才唯有出此下策,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布匹给他后,我也怕了好久,尤其是衙门来人时,我是真的害怕……可当时万华贵鸢已经卖了……钱也已经拿到了,我……我没办法……”去年遭受的那场无妄之灾,可谓是所有孙家人都忘不了的记忆,西边属国送来贡品雪缎,可缎面太素,礼部在上呈时便将雪缎下放,征召绸商对缎面进行二染。当时江南许多绸商都奋力争取,可恰逢亭江州府尹万大人与礼部左侍郎乃同门师兄弟,靠着万家的姻亲关系,孙家拿到了二染权,眼看着孙家就要靠着二染贡品一飞冲天,走出西进县,进入富贵的天子脚下了,偏偏此时,贡品出事。染好并被命名为“万华贵鸢”的贡缎,丢失了。礼部下罪问责,孙家几乎要被定罪成满门抄斩,最后依旧是靠着万大人周旋,花了几万两银子说情,才把此事给揭了过去。而这也是孙员外、孙夫人都惧怕万氏的原因,万氏父亲的能耐,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乡下商贾可以想象的。而如今,孙员外与孙夫人知道了当初贡品失窃的真相,当真是大受打击……早知道二儿子是个废物,纨绔无常,好吃懒做,但没想到,去年那场大祸,竟也与他有关……可现在说再多也无用了,孙箭人已经死了,但帮助孙箭偷贡品的帮凶还在!孙夫人咬牙想着,几乎是不要命的对蒋氏又是一阵殴打,蒋氏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眼泪断了线似的掉。柳蔚不知那些往事,只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心里不禁失望,她调查钥匙是为了眼下的凶杀案,什么贡品遗失,跟她有何关系?转过头来,她本想再问问万氏还知道什么,却不经意一扫,扫到万氏脸上一抹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等她再去看时,万氏还是那个跌坐在地上,被她打的畏畏惧惧的千金小姐。可柳蔚知道自己没看错,自己打了万氏,扫了她的颜面,甚至还掰断了她的手指,万氏怕她,像只鹌鹑一样缩着,却只是怕,不敢瞪她,也不敢恨她,可她对蒋氏……万氏方才那抹笑,就是对着蒋氏的方向……她恨蒋氏?为什么?这二人,有何恩怨?柳蔚开始觉得,这桩案子没那么简单了,这个孙家,也比她一开始所以为的复杂得多。一个身上的味道与女儿截然不同的蒋氏。一个看起来大而无当,暗地里憎恨着被婆家捏圆搓扁的二儿媳妇妯娌的万氏。这两个少夫人,似乎都有不少隐瞒。还有刚才,明明谁去叫都叫不来的万氏,为何蒋氏亲自去一趟,她就出来了?她们说过什么?万氏又是如何看待蒋氏的?孙桐与万氏、孙箭与蒋氏……还有两次案件的事发地染布坊?染布坊,万华贵鸢,这两者,有没有关系?万氏又为何要在这一刻,将蒋氏揭发出来?去年发生的贡品失窃,为何偏偏要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