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槿的归来,并未让纪茶愧疚的心好过。见到分别许久的妹妹,纪茶像是崩溃了一般,扑在妹妹怀里,眼泪就掉个不停。纪槿一双金色的瞳眸微微发亮,她看着姐姐,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脊,劝着:“表姑奶奶一定会平安的,姐姐,你要信我。”
纪茶吸吸鼻子,声音沙哑:“我要……如何信你……你不在,你都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纪槿匆忙的说着,又看看左右,确定周遭没人偷听她们说话,才压着嗓子道:“我什么都知道。”
纪茶愣了一下,错愕的看着妹妹。瞧她那呆傻的样子,纪槿松了口气,拉起姐姐的手,一边将她往回带,一边说:“我慢慢跟你解释,总之,姐姐,我是不会骗你的。”
一条蛊虫的唤醒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世上,大概只有苗族中人清楚。纪家除了表姑奶奶,没有苗人,没人相信一块石头能孵化出一条虫,也没人能解释那条虫是什么虫,普通的虫,还是……蛊虫?如果是蛊虫,这条蛊虫,难道真的代表是纪南峥还没死?纪槿等到姐姐稍微平缓了心情,才将她拉到山林旁的灌木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金瞳洞悉天机,姐,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看着她那双眼睛,握住她的肩:“你能见到其他人见不到的东西?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纪茶叹了口气,拍开姐姐的手,让她莫要握得这么紧:“除了颜色不同,我的眼睛与正常人并没有差别,我看不见鬼神,也看不到神灵,我只是,就是知道而已。”
纪茶摇头:“不,你一定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表姑奶奶是怎么离开的?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现在又在哪里?你快告诉姐姐,你快说!”
纪槿被晃的有些头晕,最终只能吼道:“直觉,我的直觉!”
“什么直觉?”
“就是,有这种感觉,很深的感觉……”什么叫很深的感觉?纪茶压根没听懂,她现在仿佛失去了判断能力,不愿去猜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纪槿却也说不明白,金瞳者在纪家的祖先中,是出现过的。正因为曾经的金瞳先祖创造出过神话,纪槿出生后被发现金瞳,才会拥有全族的特殊待遇。纪家人坚信这双眼睛一定有什么别的用途,虽然他们不知道老祖先曾用一双金瞳做了什么,但他们的后辈里也出现一个金瞳者,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试,慢慢的试,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这双眼睛会彰显出它的能力。纪槿是在恍恍惚惚间,福至心灵生出的一种预判感,她预感家里出了事,因此一下了船,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一开始她认为这是双生姐妹的心有灵犀,是纪茶在心底呼唤她,可直到感应到表姑奶奶平安,她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多少人吹嘘金瞳的能力,纪槿自己也对这双眼睛充满好奇。她摸眼睛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还不敢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任意强加到眼睛的功用上,但她却隐隐猜测,自己这双眼睛说不定真的继承了先祖的遗志,这双眼睛有洞悉天机的能力,虽然不知这么形容对不对,但它能让她感觉到亲人的生死安危。纪槿说的迷迷糊糊,纪茶最后根本不听她说了,跑回山崖边继续往下看。纪槿只好又去拉她。两姐妹一来一回,拉拉扯扯到天都黑了,纪茶终于硬邦邦的押着姐姐去洗漱休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纪茶还没有放弃寻觅表姑奶奶的决心,族内其他人看她这个样子,多少有些心疼。反而是她的亲妹妹,端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优哉游哉,多少人背地里都传闲话,说这妹妹心狠,说大丫头懂事,小丫头去了两趟外面,回来就不懂事了,还说果然这岭州之外啊,都是龙潭虎穴,去不得的,出去就得遭殃。而一个月之后,该找不到的人,依旧找不到。那么痴痴傻傻的一位老人,怎么就能在铁桶一般的纪家堡内,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事怎么说都说不通。可再说不通又能怎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大家渐渐都看开了,一开始不好意思劝纪茶的,现在都上门了。堡内的家兵已不再跟着纪茶去崖底寻人,他们被族长下令,可以放弃搜查了。大家走的时候,纪茶是绝望的,纪槿在旁边还是那一句话:“表姑奶奶真的没事。”
纪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心大呢?那可是表姑奶奶,从小照顾她们,教养她们的表姑奶奶啊,人找不着了,你能不能稍微表现得伤心点?哪怕是装的也成。奈何纪槿就是这么个实诚性子,被姐姐揍了一下,她也不去触霉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当真是比世上最珍贵的琉璃珠还漂亮。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海湾上,容棱拿着那副粗糙的地图,与岳单笙站在甲板顶端,他看着前方的海域,又看看地图上的标示,指着一个点到:“这里应当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过了这个落脚点,前面便是魔鬼海了。从青州出发,他们全速起航,争取最快的时间穿过深海。因天公作美,加上船上的舵手都是特地找来的下海老手,有经验加有效率,不过一个月功夫,他们已经抵达了地图所示的边缘位置,按照正常逻辑,只要到了那个落脚点,然后从西,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魔鬼海。可是,所有人都知晓不会那么容易,深海与魔鬼海中间肯定还有路线,但没有印章,他们破解不开。柳蔚一边哄着丑丑睡,一边出甲板遛弯。看到容棱与岳单笙一脸严肃的盯着那人皮地图指指点点,她便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瞅了一眼。正好此时,一股风刮来,带着浓浓雾气。海上潮湿,经常起风就带来大雾,这是正常现象,甲板三人都没惊讶,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地图上。唯有柳蔚怀里的丑丑,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瞧着天空的白雾,而后,突然在母亲怀里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