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刻,便蹙起了眉,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法医,她能仅凭手感,判断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皮……这是一张以人体背部肌皮为底,刻画的一张极为抽象的海域图。之所以说它抽象,是因为这图的格式,一非军用海航样,二非民用海航样,这是一张一看就是个外行人,凭借自身记忆与画工,粗制滥造,勉强描述的半成品。这种地图,严格说起来,根本不算地图,因为它甚至不具备地图本身应该存在的比例缩放等正规功能。柳蔚盯着那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交还给岳单笙。深吸一口气,柳蔚问道:“所以,你们打算去这个魔鬼海?”
她提到了“你们”,显然是将容棱半日前打主意要将她和儿子女儿送到青州后,就再次独自离开的行为,与这张地图挂上了勾。而地图的主人是岳单笙,那么他们应当也是“一伙的”?岳单笙摇了摇头:“我不知他。”
意思就是,他是肯定要去的,但容棱那里,没有跟他沟通过,两人也没有约定要一同前往。柳蔚再次沉默下来,半晌,又抬起头:“那我替他应了,一起去吧。”
岳单笙瞧着她:“你可清楚其中险境?”
地图上关于魔鬼海的描述非常贫瘠,但从周边海域可以看出,那块地域远在深海之外。没人知道脱离了正常海航线,船只能否顺利穿越深海,哪怕穿越了深海,他们能否找到魔鬼海?这张如此简陋的地图上,存在了无数不确定因素。大海神秘,而这些在海上潜伏的危险源,很可能对每一个来说都是致命的。“这地图,只有一半?”
柳蔚知道海上风云莫测,危机随处爆发,但她不觉得,一张刻画在人皮上的地图,会当真粗糙成近乎玩笑的简笔画,唯一的可能,就是地图不完整。如果有完整的地图,是否能借此提前看好路线,从而规避掉所有可以预见的危险?岳单笙似没料到柳蔚会问的如此精准,顿了一下,才回:“这是三分之一。”
完整的地图,需要三样东西,这只是其一。这也是他放心将图交给容棱的原因,图不是全部,没有记符与印章,它什么都不是。柳蔚意料之内的点点头,又问:“那另外两样,你,不愿拿出来?”
岳单笙并不隐瞒:“记符还在,印章不在。”
他说着,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荷包,荷包里,正是一枚婴儿巴掌大的白色玉佩。柳蔚接过那枚玉佩,只看了一眼,目光便顿住了。岳单笙以为她认得,道:“是纪家族徽。”
柳蔚立即看向他,表情微妙:“你说,上面这个狼头,是纪家的族徽?”
“狼头?”
岳单笙愣住了,探头去看,但从他的角度,无论如何也只能看到玉佩正面那不像文字,又不想图画的繁复符形。柳蔚见他没瞧出来,把玉佩平放,拿手指遮遮掩掩的盖住一些边角位置,片刻后,方才还无法确定形态的符形,竟真的变成了一个目光狰狞的狼头。岳单笙眸光骤亮,拿过玉佩,紧紧的盯着。柳蔚见他看得那么专注,犹豫一下,还是说:“这头狼,应当叫辛神。”
岳单笙看向她。“我之前经常梦到它……我认得它的脸……”“梦到?”
这个说法,令岳单笙不解。柳蔚摇摇头。在重遇容棱之前,她天天梦到狼,那段经历实在不怎么美好,她不想再回忆,索性含糊过去:“你说这是记符?那印章是什么?”
岳单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悦之事,面部表情变了变:“一枚,故人所赠的石章。”
“弄丢了?”
“嗯。”
柳蔚可惜的道:“若印章也在,这地图应当便能解开了,不过这枚记符也有用,我母亲或许会知道些,我可修书予她。”
“不用。”
岳单笙将玉佩收好,语气淡淡:“找到图皮后,我已找过她,少了印章,她亦解不出。”
柳蔚思索的摸摸下巴:“那就麻烦了,你能否想想,那印章丢到什么地方了?”
岳单笙摇头。“何时丢的呢?”
岳单笙还是摇头。“大概的日子总记得吧?”
岳单笙不做声。柳蔚叹了口气:“算了,不勉强了。”
却不想,此时岳单笙开了口,他问:“你可了解钟自羽?”
怎么好端端的提到钟自羽?想到之前收到书信,信中所言她眼前这人日前就亲手手刃了钟自羽性命,柳蔚啧了一声,不太看得上的道:“或许了解,我对《犯罪心理》与《精神疾病患者暴力倾向科目》有部分研究。”
岳单笙沉了一下:“那,你可能估算,他会将印章,藏在何处?”
柳蔚一顿,错愕的问:“印章,在钟自羽那儿?”
岳单笙点头。柳蔚不解:“如此重要之物,你为何给他?”
岳单笙语气平静:“地图在他身上,印章顺手一同交托。”
柳蔚诧异:“这地图你还搁他那儿?你们感情挺好啊,那他怎么把地图还你了,印章不还你?”
岳单笙理所当然:“地图乃从他背上所割,印章,他不说,我便将他杀了。”
柳蔚:“……”“有问题?”
柳蔚连忙摇头,半晌,又疑惑:“那地图为何会刻在他背上?”
岳单笙眸色深了深:“幼时,不懂事。”
柳蔚忽然想到,魏俦曾说,岳单笙、岳重茗、钟自羽,乃是幼年相遇一起长大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