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似乎当真饿了,不管柳蔚表情多么难看,眼神多么逼人,他始终吃的安安稳稳。吃了一半,瞧见柳蔚还未动身,容棱不觉顿了一下,抬眸看了柳蔚一眼。两人的视线空中相对,容棱波澜不惊,柳蔚咬牙切齿!纪邢在旁瞧着,将那空置的一副碗筷往前推了推,对柳蔚道:“柳大人,不饿?”
这种时候,谁吃的下?柳蔚硬着头皮说:“不饿。”
纪邢道:“不饿也吃些?”
柳蔚不说话,冷笑的瞧着他们,一言不发。纪邢也不勉强柳蔚,低头继续用膳。容棱始终没说话,等他用完了,瞧见柳蔚还一口没吃,容棱脸色又阴沉了些,更加不说话了。这顿晚膳只用了一刻钟,但对柳蔚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等两人终于空了下来,柳蔚才轻咳一声,对着纪邢继续道:“今日过来,是有些话,要问问纪公子。”
纪邢“嗯”了一声,等柳蔚说下去。纪邢毕竟只是作为嫌疑人被扣押下来,并非就是罪犯,柳蔚与其说话,还是留了几分尊重:“昨日有人来衙门认证,说叶元良死之前,曾见过纪公子离开古庸府,不知纪公子,可识得一位叫钟自羽之人。”
柳蔚说到钟自羽三个字时,还悄悄看了容棱一眼,瞧容棱眼神不变,动作不变,甚至连眼皮也未动一下,十分沉得住气的摸样,不觉有些迟疑,这是装腔作势,故意装作淡漠,模糊焦点,还是容棱对那钟自羽,就当真如此淡漠?柳蔚没看出。而一旁的纪邢,在听见钟自羽三个字时,倒是蹙了蹙眉,思索一下,问道:“可是私塾教课的那位钟先生?”
柳蔚不着痕迹的点头:“正是。”
纪邢眼睑垂了垂,就在柳蔚以为纪邢会说出一番与钟自羽昨日之言,相差不多的说辞时,却听纪邢道了句:“不认得。”
这句干净利落的“不认得”,令柳蔚着实愣了一下。不认得你特地求证钟自羽是否是那位教书先生?不认得你还尊称其为先生,一幅我们很熟的摸样?似乎看出柳蔚的疑问,纪邢不咸不淡的道:“倒是有人与纪某提过此人,只是纪某平日天南地北,四海为家,与之一面之缘之人过不胜数,记不清,也是常事,他识得纪某,可说是在何处见到纪某?若是有特定的地方,纪某或许会想起来一二。”
人家上赶着来给你做人证,证明你没杀人,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是一副“你说我没杀人我就没杀人?我咋没见过你,你谁啊你”的语气,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吗?纪刑就是。柳蔚默默心疼钟自羽一秒钟,又看向容棱,冷冷清清的道:“柳某与那钟先生谈的也不多,与钟先生较为捻熟的,应当是咱们的容大人,容大人可说说,钟先生是说,在何处见了纪公子来着?”
容棱瞥了柳蔚一眼,平静无波的吐了两个字:“码头。”
柳蔚不着痕迹的被气了一下,这才转向纪邢:“叶元良死之前那日的码头,纪公子可有印象?”
纪邢十分干脆的摇头:“没有印象,不记得。”
“你再想想。”
纪邢态度十分明确:“想不起来。”
柳蔚有点噎住,同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来帮纪邢证明他的不在场证明的,还是来抓他把柄的?这个对话的方式不对啊!纪邢咬定了自己不认得钟自羽,也就是说,钟自羽一头热的给纪刑做不在场证供,反倒显得钟自羽多事了。但是钟自羽话都说出来了,柳蔚也不能将纪邢就这么干晾着。因为容棱的一句话,柳蔚将叶元良案件与人皮灯笼案稍稍合并来瞧,此番前来,柳蔚主要目的,也是想从纪邢这里多找些线索。可纪邢一脸的不合作,柳蔚就显得有些难做。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不知多久,像是意识到气氛尴尬,纪邢不情不愿的开了句口:“那钟先生,长得是何模样。”
这么问,似乎是想努力一下,再回忆回忆这人是谁。柳蔚听着就觉得这语气不对,怎么觉得纪邢有种勉为其难,在委屈自己,再多费费脑子想想的意思。说到底,钟自羽好歹是帮纪刑的吧,怎还说的,像是钟自羽麻烦了他一般。不过柳蔚也不喜钟自羽,所以柳蔚没觉得心里不舒服,反而有种乐滋滋的感觉。柳蔚想了想,又把钟自羽样貌这事儿,推给了容棱:“容大人与钟先生甚熟,你且说说,钟先生的摸样,究竟如何?”
问完,柳蔚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容棱。纪邢也看向容棱。面对两双不错眼的视线,容棱淡定的抿了抿唇,十分自如的道了一句:“长得一般。”
柳蔚:“……”纪邢:“……”在短暂而又微妙的沉默后,柳蔚按了按眉,自己接过话来:“容貌清隽,斯文温和,眉眼总见笑意,五官端正,肤色白皙。”
柳蔚简短的形容一下,话音没落,纪邢就盯着柳蔚不松眼。柳蔚黑着脸说:“不是我!”
柳蔚也知,若是这样形容,自己与那钟自羽,是有几许相似的地方,但一男一女,天差地别!对,一男一女!一男一女!这个最重要!纪邢收回视线,又似思索一番,半晌,才抬起眸:“似乎,有些印象。”
柳蔚来了精神:“如何?”
纪邢说道:“那日码头下船,再上船,纪某是与一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匆匆一瞥,本不记得容颜,两位这般形容,倒是令纪某想起了些。”
“你且说。”
“只是,那日,在下瞧见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两人?”
柳蔚皱起了眉。纪邢道:“一位清隽先生,与一位,妙龄姑娘。”
姑娘?钟自羽身边有女子出没吗?完全没有!钟自羽在古庸府声望不小,上赶着给他说亲的人多不胜数,而钟自羽的身家大小,年龄几何,有无婚配,更是古庸府人人皆知的,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