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烟时,江瓷回来了。江瓷瞥了默不作声的沈襄一眼,语气温软:“沈襄,刚刚不好意思,对不起。”
江瓷为自己刚刚的冒犯道歉。他也不过是想让辞哥看看心爱的女人一眼而已。如果他不强行把她搂过来,沈襄是不会主动让薄南辞看到自己的。沈襄没说话,只一个劲吸烟。“少抽点。”
江瓷从她手上夺走烟,放到烟灰缸里,再倒了荼水浇灭。“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沈襄又从烟盒里抖了支烟,红唇含住,打火机咔哒点燃,这次,江瓷没有阻此,只是低头看着她。等她手上的烟燃尽,他才拿过烟蒂再次灭了丢烟灰缸里。江瓷拿起沙发上外套,要为她披上,她抓住了外套,抬眼对上江瓷幽黑深邃的眼睛。江瓷撇了撇嘴,怕沈襄误会,忙开口解释:“你是我嫂子,我江瓷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可能打你主意,你大可放心。”
沈襄秀眉微挑:“刚刚……是他打来的?”
江瓷本不想告诉她,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点点头。“说什么了?”
江瓷不可能把他们的对话告诉她,只道:“沈襄,辞哥现在日子很不好过,伯母病了,好像还病得挺严重。”
郑秀英以前就生过重病,若不是遇到她妈李南华,郑秀英早见了阎王。当初,郑秀英没有随薄南辞与薄司穆离开。可能是念着薄方舟。听说,上个月薄方舟被白青枝接走了,郑秀英就过去找薄南辞父子俩了。郑秀英的病如果复发,后果……沈襄不敢想。“他让你告诉我的?”
沈襄问。江瓷有点窝火:“他没跟我说这些”薄南辞只是在电话里警告他,让他离沈襄远点。江瓷好想对薄南辞说,你防得了我,你防得了其他男人吗?沈襄身边的男人可多了,盛又庭、冷皓、傅景深,随便一数,就是一堆。“他只是说,让我不要带你来这种地方。”
沈襄失笑:“这地方不是他以前经常来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沈襄披上外套,往外面走去。江瓷追了上去。那夜,沈襄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去了墓地。她妈妈李南华的墓。墓前,放了捧百合,花瓣随风摇曳,漂亮得扎眼。沈襄望着碑上母亲的笑颜,开口喃喃问:“妈,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沈襄在墓前坐了一夜,有些话,她没法对人说,只能跑到妈妈墓前默默似诉。第三天下午,沈襄受不了内心煎熬,她坐上了去御城的航班,入住酒店后,她跟薄南辞打电话,她说想穆穆了。薄南辞问她在哪儿,她发了个地址给薄司辞。中午,有人敲门,沈襄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穿着雪白小西装的薄司穆。或许是许久不曾见面了,薄司穆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而这样的眼神,也像细针一样扎到了沈襄心上。她把孩子拉了进来,伸头向外望了望,不见外面有半丝人影,她问薄司穆:“你爸呢?”
“老爹在楼下,他说等你见了我,我就下楼,他带我回去。”
骨肉分离许久,再次见面,沈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搂着薄司穆,下巴轻轻抵在他额头上,无言的沉默,气氛渐渐变得悲伤。薄司穆喉头滚了滚,他问:“你……是我妈吗?”沈襄闭了闭眼,眼泪从眼角滚落,晶莹透亮,宛若珍珠。见沈襄不说话,薄司穆又问:“你是不是我妈?”“你想我是你妈妈吗?”
没想到她刚反问出口,薄司穆就不耐烦起来:“当然不希望,可老爹说,你是我妈,奶奶说,我妈早死了,生我难产死的,如果你是我妈,为什么五年前你不要我?如果你是我妈,为什么你又不认我?”
薄司穆一连串的问题,沈襄无法扫架。她被震得后退一步。她看着孩子的脸,抚摸着孩子的脑顶的发旋,声音发颤:“妈妈没有不要你,当年……”她想解释。可惜薄司穆根本不听。“沈襄,我告诉你,你不是我妈,就算是,我也不会认你,不管我老爹有多穷,我都会跟着他。”
薄司穆看沈襄的眼神,不止陌生,还带了恨意。沈襄心脏一跳,手脚止不住地抖动,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亲生骨肉对自己的恨。“我要走了。”
薄司穆看沈襄双眼绯红,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他绝不原谅她。“司穆。”
见薄司穆要走,沈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她抓住他的手。薄司穆转过脸,他回望着沈襄的那对眼睛冷淡极了,再也没有了往昔见沈襄时的兴高采烈。鲜明对比,让沈襄心里落差很大。沈襄的心里,像是被捅进去一根又尖又深的刺,痛得她无以复加。她缓缓放开手。薄司穆头也不回离开。实在舍不得,沈襄悄悄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到了楼下,她看到对面马路边的冬青下,站着薄南辞颀长的身影。薄司穆走过马路,走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他垂下眼帘,伸手揉了揉儿子黑亮的发,强烈的阳光,从叶缝隙落下,衬得他的脸越发地白,眉宇间的疲惫是那么明显。他拉着薄司穆的手,父子俩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在沈襄视野里远去。薄南辞穷困潦倒,而薄司穆穿着一点没变。他永远是那个高贵的小王子。沈襄一直觉得薄南辞并不爱这个孩子,可是,刚才,从他看孩子的眼神,似乎孩子就是他的全部,沈襄才知道,原来他爱薄司穆,爱得入骨。沈襄冲过马路,而父子俩早已走远,沈襄站在冬青下,看着父子俩消失的方向,驻足、失神,心碎成了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