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飞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地从空中洒落了人间……
雪絮不停地落下,寒风横飞扫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苍茫的雪白色…… 天色方朦朦亮,矮小拥挤的院落里,便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你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李氏的声音,隔着薄薄的一层墙,能清晰听见她嫌烦的情绪。 “来了…” 紧接着花辞远气声不足的应声响起。 “砰!”
叫叫嚷嚷、喧躁的院子,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安静。 房屋里的花时,早早被吵醒了后,便一直在等着李氏和花辞远快些出门。 这会儿院子恢复了平静后,她又竖起耳朵,听着院门口外细碎的声响。 车轮子碾过雪地,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渐行渐远…… “呼……总于走了。”
花时轻吐了口气,低喃了声。 自那日后,到今日,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二天,这期间,她几乎是没怎么出过房门。 刚开始那几日,李氏都安安静静的,没闹什么动静,直到她的腰伤好了些,能自个站起来了后。 李氏便逮着他们几个,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 但不知是不是在忌惮着,一直跟在花时身旁的那只黑猫,李氏也只是嘴上骂得难听不饶人,没再对花时他们几个动手。 又或许是花辞远会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氏不想再轻易闹腾,怕又一不小心加重了腰伤,没办法陪着花辞远去考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氏对花辞远这次的考试,十分重视,恨不得他立马就能一举高中,拿下榜名。 李氏似乎是将自己满心的厚望,全都寄托在了花辞远的身上……从跟花时闹掰了之后开始,便很容易看出来…… “喵喵喵……” 趴在木桌上,蜷缩着尾巴的黑猫,一双幽蓝的猫眼,一直在观察着花时的一举一动。 见花时拉开门,它也跟着跳了下去,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这十来日,它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花时身边,花时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 花时也由着它跟着,自顾自地从堂屋出来,穿过屋檐,顺着走廊,朝着小厨房直奔而去。 那狭窄、昏暗的小厨房里,被人翻得零七八碎的,散了一地的木柴,和灶台口满得溢出来的灰烬,黑乎乎地糊了一地。 灶台上空了个大口子,上边放着的那一口锅,被人搬走了,旁边的案几上,全是零碎的木屑。 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原本上了锁的木柜子,此时两扇柜门大肆地往外敞开着,一层层的柜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剩…… 花时被这翻凌乱的景象,惊了一下,随即又立马了然于心。 为了花辞远的这次会考,李氏提前五六日便开始拾捣起来了,她前两日便看到李氏装了满满两大袋的包裹,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往里边塞了什么。 这次出门,光说路程一去,慢则两三日,加上大雪纷飞,路途艰涩,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路上多耽搁些时间。 这人吃五谷杂粮的,李氏为了省银钱,便是看到家里有什么,她便拿什么,能不能用的,用不用的上的,她都装了去。 锅碗瓢盆,以及柜子里锁着的,李氏藏了许久,都不舍得拿出来吃的米面粮油,也全都一并带了去…… 花时停顿了一会儿,视线落在被堆放在角落,落了灰的木碗和木筷子上。 她伸手过去掀了掀,五个陈旧的木碗,不多不少,正正好。 除了能找到的这五个木碗和筷子,旁的,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包括堆积在角落里的,劈好的木柴,也都被一并顺了去…… “嗒嗒……” 身后突然传来几阵脚步声,花时回头,看到花晓和花离一前一后,从堂屋走出来的身影。 两人先是看了眼,敞开的院门,似乎才慢半拍注意到,小厨房里站着的花时。 花晓小跑着凑了过来,当看到被搬得空落落的小厨房,眼圈不自觉地红了红。 “全、搬走了……” 花晓带着哭腔的话音,有些不可置信。 “连锅…都没了。”
小丫头瞪圆了眼睛,声音染上又气又恼之意。 这一愤怒的情绪刚涌上来,随即又消沉了下去。 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奶本来就是这样…… 花时在心里不自觉叹了下。 不难想象,李氏和花辞远这一趟出门,究竟搬了多少东西,大半个院子,几乎都被搬空了,什么都没给他们留…… 所幸她早便自个买了个锅,身上也还有些钱,自己的屋里也还有些米面,省着点吃,也勉强够吧。 就是那头野猪,早便已经分刮了个干净了,一点肉渣也不剩了…… 她还以为省吃俭用,那么大一头野猪,腌成肉干后,一天吃一点,分着吃,怎么也能吃上一个月。 但她高估了,不说四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就白狐和黑猫的胃口,那一头野猪,也不过是这两只家伙,一两天的口粮。 每次拿出腌肉干吃,这两只家伙,便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一次抛几块出去,才几天,那么些肉干,便全部霍霍了个干净…… 而且白狐和黑猫这两只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打上次白狐黏上她了之后,便再不肯回山里了,黑猫也赖在了屋里,怎么都不肯出去捕猎了,就等着她投喂。 等那一头野猪肉全都吃完了后,白狐和黑猫就算是饿着肚子,一顿吃一点,也不肯出去觅食…… 想着,花时便有些头疼了。 这会儿,已经将近饿了两日,没怎么进食了的白狐,饿着肚子,为了减少消耗精力,这会儿白狐都没什么精神气,蔫哒哒地缩在她的炕床上,一双眼睛委委屈屈的,时不时就追着她看啊看…… 这几日的风雪大,花时也没怎么出过门。 野猪肉吃完了后,她便也没法再弄到别的肉,每天就只给白狐和黑猫喂些白粥吃,两只家伙也不挑,喂什么就吃什么,一点怨言也没有。 虽说不至于会饿死什么的,但单单只是喝些白粥,对于无肉不欢的杂食动物来说,绝对是填不饱肚子的…… 花时也不是没询问过原因,也早就同两只家伙说过了。 她自己能力有限,若它们非要跟着她,除了每日投喂的泉水外,她便没有能力再喂别的东西给它们吃了。 明确表示了,让它们饿了,可以回山里觅食,不用巴巴地等着她…… 但好像没什么用,白狐和黑猫已经十几日没离开过花家小院了,这是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肯挪开半步…… 花晓擦了擦红红的眼眶,抬头便看到花时一副困扰的模样,小表情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她犹豫了好久,才有些别扭地问出声。 听到小丫头的声音,花时才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我煮了粥,一会儿装了就端出来,你俩在门口等等。”
她说着,手里拿着方才翻出来的五个木碗,走到水缸旁,用木瓢舀了几瓢水,洗了几遍,才转而回屋。 花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眉头又跟着紧紧皱了起来。 她复杂的心情,已经持续了好多天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十来日,因为花时,他们便都没有再怎么饿肚子。 她有时候一天会给他们送两顿吃的,开始的几天,没次都会有很香很香的肉,或是肉汤面……到最近的这几天,变成了白粥…… 她隐约猜到了,花时可能已经将银钱花得差不多了,那几日天天都有肉吃,肉可不便宜,这几日吃白粥,他们也没有说半句不是。 只是她心里担心,等花时把钱都花光了,那他们又要饿肚子了…这冬天才刚刚过去一半,她不得不杞人忧天…… 但是,她又隐约觉得,花时肯定有办法解决的,毕竟她在她眼里,是那样的厉害。 二哥病了十几日,一直反反复复,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若不是花时一直在心细留意照料着,还给他们送吃的,她和花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不到没有花时,二哥又病着,那会是个怎样的后果。 小影还那么小,没了二哥支撑着,她便六神无主,慌不择路了起来,她也会害怕,手足无措…… 她心里一直很纠结,为什么花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自私自利、罪恶多端的恶毒女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日二哥黑漆漆的眼神,她一直记着,过了十几日,她还是没看懂…… 对于花时的改变,花晓的心里一直在痛苦地撕裂着自己,一边是怀着旧恨、无法忘怀的二哥、以及自闭难言的小影;另一边却是对花时的细心照料,不自觉产生的依赖和亲近…… “花晓?花晓!你愣着干什么?她在叫你了。”
花离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晓只觉得手臂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才从沉浸的思绪里,缓慢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
她迟钝地慢了半拍。 花离眨眼:“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最近怎么一直在发愣?还在担心二哥吗?”
花晓思绪翻滚,沉淀了下来后,闷声闷气地摇了摇头。 她埋头朝着堂屋走去,也听见了花时传出来的声音。 “还有些烫,手托着边边端。”
站在自己房门口处的花时,见花晓慢吞吞走了过来,把碗递过去时,顺口提醒了句。 花晓闷着头,没说话,将碗接了过来,朝着隔壁房屋闷声走了过去。 花时又转身进屋,端了另外两碗出来,递给后边跟着走过来的花离。 花离吸了吸被冻得流出来的鼻涕,看着木碗里热腾腾的白粥,吞了下干涩的喉咙。 这些时日以来,不管花时给他们什么,香喷喷的肉汤面、又脆又爽口的肉干、或是什么也不掺合的白粥……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顶天的美味珍肴了,又怎么可能会嫌弃…… 花离不像花晓那样的敏感和多虑,他一开始虽有些诧异花时的改变,但心里却没有多想,更没有纠结。 给什么他就吃什么,既然都是白给的,怎么可能会不要……但他心里,却藏着另外一个疑惑…… “咚……” 他刚转身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房门被重新关上的声响。 花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回过头,朝着那扇被重新关紧了的房门,看了过去。 花时每次送吃的,从不让他们进她的房屋,也不让他们看她的房屋里有什么,每次打开,都是匆匆忙忙的又关上…… 他好奇,这里边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见不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