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偏侧的房间里,虚掩上的窗户,被啪的一声撞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轻巧地从窗外边跳了进来。
“喵……!”黑猫带了一身的风雪跑进屋里,夜晚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两扇敞开的窗片咯吱作响。 “喵……” 黑猫闻着味,吸了吸鼻子,蹑手蹑脚地朝着花时靠过去。 花时正蹲在地上,拾掇着篮子里的冬枣,她将自己洗脸的木盆也放到地上,用泉眼里的泉水了一遍枣身,重新装回篮子里。 也不知道山里的冬枣是怎么长的,一颗颗饱满实厚,比她之前吃过的都要好。 一般来说,山里的自然生长的野果,无人施肥浇水,也不曾打理过,是结不出什么好果子的。 可她今日见的那一大片枣林,颗颗饱满圆厚,长势也十分旺盛,一点也看不出这是无人照料过的枣林子…… 将冬枣清洗干净后,怕夜里会有老鼠吸引过来,把枣子啃坏了,花时将角落里的木箱子挪出来,把篮子放了进去,又将木盖子盖严实。 “喵……” 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趁她没注意,趴在木盆的边缘,大口大口地喝着,洗过了枣子的泉水。 “喵喵……” 喝足了的黑猫,踩着猫步,在房中来回渡步,圆溜溜的蓝色猫眼,时不时就要抬起来看她几眼,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那灵动的小模样,哪里像只猫啊,倒像是个人精似的…… 花时将它喝剩的那盆水,端起来,往窗外一泼,又将空盆放回角落。 黑猫亦步亦趋地蹭着她的小腿,不亦乐乎地跟着她的步子走动。 大概是被拆穿了,它心里仍惴惴不安,便要一直冲花时撒娇…… “行了,你别蹭我了,看到那个箱子没,你晚上帮我注意着点,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不能被老鼠咬了。”
知道它能听懂自己的话了后,花时便直截了当地叮嘱道。 “喵……?”
黑猫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别给我装不知道,要是里面的东西被咬坏了,你就别蹭着我撒娇了。”
花时知道它又装糊涂,鬼精得很,便掺着警告的话音说着。 “喵喵。”
黑猫冲着她叫了一声,好像是在对着她说什么。 但花时没听懂,自顾自地洗了把脸。 天色又暗沉了,她将床台前点着的小小煤灯给吹灭了后,翻身上床,和衣躺进硬邦邦、冷冰冰的被窝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睡的是炕床,其实可以给它烧热了再睡的,但是她前几日就把柴火烧完了。 而且没有煤炭,那么冷的天,烧了,也热不了多久,后半夜也照样漏风。 “喵……” 黑暗里,猫叫声短短地从床前不远的位置传来。 花时没搭理它,捂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就准备睡。 过了一会儿,听见没了动静的黑猫,轻轻一跃,熟练地跳上炕床,窝在花时的枕头边上。 黑暗中,那双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木箱的方向看…… 花时叫它看着的,它当然要看着…… 而且,人类真是真是奇怪,竟然喜欢吃这种又干又涩的东西。 它都不知道,居然被那只臭狐狸提前知道了! 臭狐狸还带着花时去了那片白枣?冬枣?的林子,那个地方它早就知道了!可恶! 看得出花时很高兴…… 它还知道别的地方,跟这个什么…枣,长得有点像的东西,红红的,圆圆一粒,不知道花时看到了会不会高兴…… … 冬日的早晨,天灰蒙蒙亮了些,窗棂上的两扇摇摇欲坠的窗叶,被呼啸而来的冷风吹开。 夹着碎雪的风吹进来,寒冷的空气穿过薄薄的被子,灌了进来。 花时本就因着薄被盖着不暖和,睡得也不安稳,冷风扑面而来,一下子被冷醒。 睁开眼,天色才朦朦亮,任她怎么翻身,搓脚,都暖不回来,也没了睡意。 “喵!!”
一阵凌厉又刺耳的猫叫声突然响起。 她翻身转头看去,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箱子上去睡的黑猫,许是睡得太沉,咕噜几圈,滚到了地上。 自己吓自己,才发出那么激烈的叫声。 “喵……” 对上花时的视线,黑猫蹲伏在地上,后知后觉地舔了舔自己爪子,篮幽幽的猫眼,瞪得圆圆的,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迟钝感。 花时被冷醒后,干脆从被窝里钻出来,慢吞吞地起床,经这么冷风一吹,人也彻底清醒了。 “砰!”
将两扇不怎么牢固的窗叶重新关好,隔挡住这像破了个大窟窿的冷风,给这房间存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气。 “喵喵喵……” 清醒过来的黑猫,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蹭着花时的小腿,不停地冲她喵喵叫。 花时用水搓了把脸,漱了个口,才得空看它。 顺着它左拱又拱的方向看去,就看到箱子的边角处,残留着零零碎碎的血骨头。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咬死了的老鼠,被它吃剩的残渣,剩了小半截脑袋。 粗略数了数,有四五只,全都只剩半截脑袋…… “喵……” 见花时发现了自己一晚上的战果,黑猫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踩着慢慢吞吞的猫步走过来,三两口将剩下的那几个半截的脑袋,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听着它啃骨头发出的声音,花时也不打搅它进食,将箱子里完好无损的冬枣,连着篮子一块提出来。 三两下解决了昨晚吃剩下的‘食物’后,黑猫眼巴巴地看着花时,悠悠地发出叫声,“喵喵……” 它这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时,里面很浅显地在表示,它在求表扬。 昨晚它可没有让这些老鼠钻到箱子里,甚至为了抓逮老鼠,后半夜差不多都是睡在箱子上边…… 花时倒了些泉水给它喝,连着大口大口喝了不少,它才满意地从窗口跳出去。 黑猫去觅食离开后,房屋里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她啃了好几颗冬枣填了一下空荡荡的肚子,才从屋里出来。 天色才刚朦朦亮,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自从天冷下来后,李氏便很少再早早起床,家里也没什么活能干,她又不肯再分粮,这个天时便一般也看不到她从屋里出来。 花时站在屋檐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着院子里纷纷扬扬不停往下落的雪,提着那沉甸甸的一篮子冬枣,心里有些没底。 “嘎——” 刺耳又悠长的推门声响了两下,又重新被关上。 花时走出院子,视线所及之处,满目皑皑白雪。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此时屋檐、树梢、泥地……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都被雪白的雪覆盖,只有个别的大树尖梢上,还挂着点绿色,点缀在茫茫的雪景中。 花时提着一箩筐的冬枣,走进屋巷中。 那小小的身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显眼的脚印。 她走出去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少年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处,定定地看着雪地的那串脚印,眸色晦涩难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