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吴润钰看陈鹤唠叨个没完,捧着林熙带来那块砖头爱不释手,甚至比抚摸美女的肌肤还要温柔,他忍不住笑骂道:“我说老陈,你是不是魔怔啦,这不就块板砖嘛,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的?”
听到吴润钰的笑骂,陈鹤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抬起头颇为鄙夷的看了吴润钰一眼,然后将手中的板砖放下,没好气的说道:“吴老你是搞书法的,哪能明白我们古玩的道道,在你眼里这块砖头是板砖,可在我眼里却是无价之宝,你知道我这次去西安是干什么的么?”
将羽扇摇了摇,吴润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都说的我耳朵起老茧子了,不就是去做汉唐文物的鉴定工作嘛······跟你这块板砖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吴润钰说到了点子上,只见陈鹤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介绍:“当然是有关的,当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修刑,开辟阡陌封疆,自栎阳迁都到咸阳,也就是现在的西安境内。”
“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迁天下富豪十二万户入咸阳,大造宫殿和扩建都城,比如被楚霸王项羽焚毁的阿房宫,就在当时的咸阳境内,后来汉代的都城长安,也坐落在咸阳不远处,使得当地遗留下不少古物,百姓也都见惯了秦汉时期遗留的砖瓦石块,而这些个砖瓦石块,在古玩行内还有个特别的称谓,叫做‘秦砖汉瓦’。”
“老陈你的意思是说,这块不起眼的砖头就是‘秦砖汉瓦’,两千多年前的东西?”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陈鹤又继续说道:“杜牧在《阿房宫》中写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虽然项羽焚毁了秦始皇建造的宫殿和都城,可是这两千多来年,仍然有不少秦汉时期的建筑遗物出土,比如林熙带来的这块转头,就是秦汉时期的砖瓦。”
虽然早就猜到砖头的来历不俗,也大概估计是秦汉时期的老物件,可当林熙知道这块砖头就是传说中的秦砖汉瓦后,心中也不由得震惊了,要知道秦砖汉瓦可是在古玩行当中,有着单独的分别门类,其地位跟陶瓷、字画和玉器是同等的,由此可见其影响力和价值。忽然,林熙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他稍作沉吟片刻后,认真的跟陈鹤请教道:“陈老先生,不瞒您说,我捡这块砖头的时候,只是感觉造型古朴有趣,但并不知道具体的传承来历,更没把它往秦砖汉瓦上面想。”
“而且我在书上看到过,虽然秦砖汉瓦都是宝贝,却不知道什么砖、什么瓦才是宝贝,至于他们为什么宝贝,就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要不您给我讲讲看,也好让我多长点见识。”
听到林熙的话,陈鹤顿时爽朗大笑:“好啊你小子啊,这见缝插针的本事,怕是跟小胖墩学的吧,不过想想也是,那小子从小就没正形,歪门邪道懂得比谁都多,你跟他学坏了倒也不是稀奇,毕竟物以类聚嘛。”
可是陈鹤哪里知道,其实安尤勇的歪门邪道,大多数都是跟林熙学来的,而且还是林熙手把手教的,只不过因为林熙比较善于隐藏,又常常站在安尤勇背后出谋划策,这才让陈鹤错觉是安尤勇带坏了林熙。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林熙的“敏而好学之”,陈鹤还是非常欣赏和赞扬的,否则他也不会对林熙另眼看待,更不会来苍溪后主动提出要见林熙。尽管陈鹤来苍溪的目的,主要是因为老友吴润钰暂时居住在这里,想要来拜会老友小聚几天,但也不乏有林熙的原因,不然以苍溪的小庙又怎能容得下陈鹤这尊大神。为了满足林熙的求知欲,陈鹤认认真真的喝完一杯茶,借着这个时间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想用最精炼的语言,来解答林熙心中的疑惑。“众所周知,秦砖汉瓦都是宝贝,可他们为什么都是宝贝呢?不管怎么说,秦砖汉瓦的用处肯定不是拿来盖房子用的,而他们的真实作用,主要是拿来研究砖瓦上面的图案和文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不是所有秦砖汉瓦都是宝贝。”
林熙虚心请教道:“那什么样的秦砖,什么样的汉瓦是宝贝呢?”
“要说当秦砖汉瓦里的宝贝,那当然要属圹砖和瓦当,比如你这块砖头,就是正儿八经保存完整的圹砖,至于其他的普通砖瓦,既无文字也没有图案,其研究价值几近于无,自然就称不上宝贝。”
“所谓的圹砖,指的是墓穴里砌的砖,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有圹砖,开始是用黏土烧制成砖砌圹,传说夏禹王时代,禹造‘堲周’,‘堲周’的意思就是烧土为砖绕于棺材四周,而且在《立即·檀弓上》也记载。”
“除此之外,关于‘堲周’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是烧土为瓦棺,这在《淮南子·汜论训》中也有过记载,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回去看看这方面的资料,因为那些古文实在有些太麻烦,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知道了圹砖的来历,林熙又有了新的疑惑:“老先生说了圹砖的两种来历,那您觉得哪种说法比较可信?”
“以我个人的意见,是比较同意从大禹时代开始,我国就已经开始有圹砖,所以发展到周代圹砖上就有花纹或者故事图案,而到了秦代以后还刻有文字,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自宋代以后就不见圹砖上有任何花纹、图案或者文字。”
顿了顿,陈鹤又言归正传,继续说道:“这些说的有些远了,其实要分别秦砖是很简单的,秦代以前的圹砖,矿质不佳,花纹图案比较简单单一,所以看不出任何意义,而汉代以后的圹砖虽然文字比较多,还会有墓志、有万岁富贵的祝颂,还会有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地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