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比人的命，是要气死人的，你想想，若是咱们家的女眷也让娘家去做芙蓉膏，会是个什么下场，可国舅夫人到现在还好好活在庵堂里呢，郡主身怀有孕，太子都青眼有加，女帝更是把中书省交给了国舅，说起来，陛下这身子若一直缠绵病榻，起都起不来的话，国舅跟……也没什么区别了。”
大家都是熟人，没说出来的字眼也听明白了，往后这江山是姓司马还是姓魏，当真谁也说不准呢。魏令萱跟着建安上了首席，有宫女上来奉上软垫，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司马建安看着马球场，淡淡开口道：“往年琰之还在的时候，最是热闹的，今年人也少了很多，竟然有些萧条。”
其实魏令萱跟太子很少能坐在一块这样平心静气说话，以前建安不喜欢她，见到她也跟逃命似得喊一声就走。“殿下。”
她刚想开口，司马建安示意她别出声。过了会，等身后轮班的侍卫离开了，司马建安才低声道：“虽然不知道华世宜为什么选择了表姨来帮忙，但既然如此，孤不会拒绝，也希望表姨别辜负孤的期望。”
司马建安用了太子的自称，也代表这孩子已经站在了朝廷下一任领导人的身份在跟她说话。魏令萱不能有大动作，只是端正神色道：“殿下放心，我虽然以前骄纵跋扈，不懂人情世故，但好歹我是分得清何为君臣的。”
司马建安有些错愕，但还是问道：“表姨让唐哲转告孤，说不然少阳院燃香，这是何意？”
“我告诉殿下，殿下不能冲动，很可能会引起我父亲的反击，陛下所用的香料里面，有迷惑人心的药物，毕竟恐怕已经药石无灵，只能吊着命，任我父亲的差遣。”
司马建安的手都在发抖，他白了脸色，“难怪母亲这段时间所下的命令都如此奇怪，我根本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而且，每日只准我在殿外请安，根本不让我进去，说什么恐怕会传染到我身上。”
“当然，因为殿下的少阳院若也出现了这种香料，殿下失去神智，人认为所欲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魏令萱只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司马建安却想得更远。母亲一直担心的就是他年纪太小，无论是谢容还是魏然，到时候都有可能架空他一个帝王的权力，为他们所操控，所以这些年一直平衡两方势利，如今谢容彻底离开盛京，他要独自面对魏然，魏然现在是不会要他的性命，可是要借他的手，成为幕后太上皇，到时候逼他退位让贤，也都是很可能的事情。他只恨现在站在他这边的人很少，少阳院也不知道还安全不安全。“姨母，这次的计划和路线，你记清楚了么？”
魏令萱点了点头，“喻承彦离京，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嗯，你得先配合我们，逃出盛京，再被抓回来，到时候我们会派人去救你，只是你这肚子。”
魏令萱的肚子太大了，坐马车狂奔随时可能出事。“没关系，这孩子，我本来也不想留下，若是真的没了，也好。”
魏令萱咬咬牙，孩子，并不是娘狠心不想要你，而是若真的没缘分，你也算是为朝廷做了一件大事，而且生下来，你便是无父之孩，从小到大要遭受的白眼也不少。司马建安没想到魏令萱会做出这个选择，“以前，是我看错了姨母，对您多有不敬。”
“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殿下答应我，我帮忙将萧燕两位将军送出盛京后，好好照顾我母亲。”
“我会的。”
司马建安郑重承诺，天子一诺，绝无反悔。魏令萱平复了一下心情，“今日能够提醒殿下，我已经心愿已了，只是关于我父亲的一些罪证，还在国舅府，请殿下帮忙，让我回去一趟，也好拿到证据。”
司马建安皱眉，“国舅如今我也不常得见，这事情有点棘手。”
“我父亲以前甚是宠爱我，但是因为母亲的事情之后，他许久未曾见我，恐怕是怕我怪罪他，躲着我呢，殿下借着马球会让我父亲来一趟，我自然有办法软磨硬泡让他带我回去。”
司马建安想了想，他们本来就是父女，就算魏然当真不想要这个闺女了，想必也不至于真的不管不顾。“好。”
“殿下以前对我不假以辞色，这次也希望殿下与我争吵，将我赶下去。”
司马建安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下才点了点头，“好。”
没过一会，那群贵妇人还在讨论谁家的闺女穿上骑装好看，就听上面响起了拍桌的声音，太子大声道：“姨母，孤是看你有双身子的份上，才让你来，可不是让你为国舅夫人求情的，做人可要知足。”
魏令萱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吓得那群贵妇差点把酒水呛进了喉咙里。“倒是本郡主高看了殿下，当年我母亲对殿下也是疼爱有加，如今只是让殿下帮忙周旋一二都不肯，本郡主也不用殿下假客气。”
她说罢，甩袖走人，坐到了另一边的位置上。一时间看台上寂静无声，谁也不敢招惹这两位大佛。过了会，太子下令马球赛开始，大家才借着加油的劲头悄悄说话。说得也无非就是魏令萱不知好歹之类的话，也是，这太子毕竟还没下台呢，就可劲给人脸色看，可不就是不知好歹么？魏令萱心里倒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在这里与太子争吵，魏然这么爱面子，一定会过来的，他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诟病他的家人，已经有了一个霍凤，再来一个嚣张跋扈不尊重太子的女儿，往后他想当“太上皇”，那些御史也不会，光口诛笔伐就能征讨个十余年，史书上更会事无巨细添上这一笔。果然，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司马建安再去中书省邀请国舅过来的时候，魏然很快就来了，乐呵呵陪着太子看完一场后，才叫人把魏令萱叫上来给太子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