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离京,没几个时辰,喻承彦就受不住了,到底不是练家子,腿麻得没了知觉,卫卿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找了个野外的茶寮坐下喝茶。而红豆就是这样被人发现的。元九将人拎过来的时候,卫卿扬了扬眉毛,然后冷嘲热讽道:“郡马爷当真好兴致,出门办差还得带个丫鬟。”
喻承彦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兵痞子本就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吃软饭的,如今他连去赈灾还得带个女人,肯定要被他们嘲讽一顿。果然,卫卿说完,一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郡马娇贵,郡主安排了侍女跟着也无妨,只是为何不随大军走,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自己回去,我这不需要人。”
喻承彦冷哼道。红豆以为自己这样跟在后头,生死相随,喻承彦会感动,结果他竟然还要敢自己走?她来都来了,怎么会离开,“公子,红豆不走,红豆永远跟着您。”
卫卿喝着茶水,远远见三四辆牛车经过,打前排坐着一位姑娘,身穿黄衫,倒是眼熟得紧。紫珠是先看到元九,再看到卫卿的,赶紧跟赶车的说了一声,这才跳下来朝卫卿这边来。“卫相大人。”
紫珠清脆唤道。这姑娘在江州的时候,有胆有义,卫卿倒是挺欣赏,再看跪在地上的那个跟男人摇尾乞怜,面容肖像世宜的阿姊,对待紫珠的态度便好了许多。“你怎么在这?”
卫卿和颜悦色道。紫珠笑道:“我跟着庄子上的婆婆们出来采购秧苗,没成想就遇上大人了,大人这是要出京么?”
紫珠的声音,红豆怎么会认不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默默侧过头避开来。卫卿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红豆,略带厌恶道:“嗯,今日倒是巧,你们姐妹俩聚齐全了,我出京办差,在此地不会久留。”
紫珠闻言,这才将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少时相伴长大,她岂会认不出,当即三两步走到红豆跟前,“阿姊?!”
红豆这才微微偏头,抿唇道:“阿珠。”
“真的是你,你跟我来!”
紫珠虽然没进相府,但是在郊外的庄子,偶尔跟华府出来采购的华府下人聊天,也知道阿姊如今在郡主府。红豆还没摆平喻承彦,哪里肯走,只是抽回了手道:“我的主人在这,不能离开。”
喻承彦没管她这边,也不想让卫卿看笑话,语气冷然道:“既然你的亲人来了,你自去见过,便跟着他们回京去。”
紫珠端详着喻承彦,一下便猜出了就是救了阿姊的郡马,她福了福身子,抓着还在发愣的红豆就去了一边的树荫底下。红豆扭开了身子,“你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
紫珠定定看着她,“你阿爹快死了,我让托人去郡主府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红豆冷笑,“他们当初把我卖了,我就不是他们家的人了,现如今要死了,回来找我做什么。”
紫珠皱眉,“他们也没料到是把咱们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那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就是郡马爷?你看看他对你的态度,你如今在他身边,他可有半分尊重你?何况我听说郡主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你这是做什么呀?还不如跟着我去庄子,体体面面抬头挺胸做个人,再找个好人家,干干净净地不成么?”
红豆挥开她的手,“你有病啊,回去?做下人?做佃农,再找能找什么人家,还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生了孩子,生一窝,到时候都跟着做下人?我跟着郡马,好歹我的孩子,便是主子,人上人,你自己没出息,还要拦着我,你是不是嫉妒我有这样的机遇?”
紫珠气笑了,“华大人如今让我让我掌管一整个庄子,怎么就做下人了?现在村子里日子越来越好,阿姊,如果那郡马对你好一些,我也不担心你了,可是刚才他对你那个样子,何曾有半分怜惜?你真是疯魔了,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那个卫相大人,对华相可是千恩万宠的,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成天在他眼前晃悠,他找人下黑手毁了你也不是没可能的。”
紫珠的话,红豆听完只是冷笑,“我的这张脸,我还要谢谢这张脸呢,就凭着它,郡马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阿姊,你走火入魔了,华大人跟你完全不相似。”
“那我就学,学到像为止,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红豆再次回来,仿佛在卫卿的意料之中,他觉得休息够了,直接起来,“出发。”
紫珠还想说什么,看着卫卿上了马,最后行了礼,目送阿姊跟在他们队伍后面,闭了闭眼。人各有志,她能做的,都做了。-沔州已经派了人赈灾,盛京这边,只要确定那宫女没有感染时疫,也可以暂时放下心了,华世宜吃着鲜桃,坐在桌案前看奏疏,尹靖雁又捧了一箩筐的苹果进来,“哎,紫珠从庄子上送来的。”
华世宜看了眼,“今年收成不错啊,桃子也鲜甜得很。”
“是啊,这可便宜我了,对了,我在门口遇见她,她还跟我说了阿姊呢。”
“阿姊?怎么说起她了?”
华世宜问道。“她遇见了呗,跟在卫卿去沔州的路上呢,不对不对,应该是说跟着喻承彦。”
华世宜放下奏疏,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个阿姊,倒是小看了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地,也是狠得下心,郡主如今还有身孕,并没有安排婢女跟着,她倒是自己巴巴凑上去,也是难缠。”
“是啊,紫珠说起来还生气呢,劝了许久劝不动。”
“那她估计撞见卫卿了?”
华世宜手顿了顿,这小子离开才没几个时辰,自己心里便想得不行。“那是自然,不过你放心,卫卿后头只跟了元九。”
尹靖雁坏笑道。华世宜低头浅笑,“我对他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过两日便要科考,宫内定是要开庆功宴,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