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扭头问道:“你将霍家的罪证,由我的名义,送往大理寺,文薰那边如何。”
魏崇知道,他这是要自保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只道:“文薰已经进入纪家,想来圣旨很快就能到手。”
魏然闻言松开眉目,总算,总算还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大理寺这次办案效率极高,证据就跟雪花片似得往桌案上摆,一茬接一茬,新的证据连贯不上的时候,别的就有补充的,物证俱全的同时,竟然连人证都陆陆续续抵达盛京。京兆府与大理寺这段日子可算是热闹了。霍家多年来在其族地圈地盖房,占为己用,欺压百姓,勾结地方官员,而且隐隐约约竟然跟江州府柳方旧案有了牵扯,这下,盛京城的风向陡然一变,全民哗然。事发五日后,一纸论《圈地乱国》、《芙蓉膏祸国》的文章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总角孩童嘴里都能念叨两句,“圈地换田,百业凋零……”再也没有人替国舅说上一句好话,风向矛头直接对准了国舅府,几十年来累积的声望一朝尽丧,更有众多儒生长跪宫门外求陛下彻查国舅,彻查霍家。可是又不知道是谁说,霍家大部分的证据与证人,都是国舅送去给大理寺的,那是要肃清家风,大义灭亲啊,国舅还是之前的国舅,咱们都是误会了云云。这话孰真孰假,大家都心有疑虑,等到大理寺张贴公文,确定是国舅送来的时候,魏然的拥戴者立刻不再龟缩,大声褒奖魏然大义灭亲之举,声讨的声音又变成了国舅夫人。然国舅夫人已经送往寺庙,还是由国舅亲自送去,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谈及此事,也是摇头叹息道:“有国舅如此,才是我朝官吏的榜样,若能人人如此,我大楚何愁不兴。”
尹靖雁在街头巷尾听了一圈回来,都不得不佩服这魏然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厉害。柳方顶多算他的关门弟子啊,可是华世宜浇花的手一顿道:“最近城中百姓都在议论?”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议论的。”
华世宜放下水壶,敲击了一下桌面道:“你派人盯着城中的风向,除却国舅府那些传闻,你记得,多多留意关于陛下的留言。”
“陛下?他们怎么会说陛下。”
华世宜扫了她一眼,“陛下在福地出了事,因为出了粟草,人家自动忽略了这件事,魏然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失去了霍家,柳方,商盟,已经少了三条财源,人口贩卖,致幻药物,田产盐矿的收入全部充入国库,是你,你咽的下这口气么?魏然不是睚眦必报的深闺妇人,他知道,擒贼先擒王,我跟卫卿的动作,女帝真的不知道么?她知道,她纵容,也是因为魏然的手伸的太长了,而且民间的名声太高,高得令她这个皇帝都坐立难安,如果能因为这件事,让魏然筹谋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陛下当然愿意坐山观虎斗,魏然的目的并不是拉我和卫卿下台,而是要拉陛下下来,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借着舆论,给圣上泼一盆脏水。”
“那……那他会怎么对陛下?”
“陛下身子女子登基本就令天下男儿不服,当年是因为有谢家在她背后撑腰,这才稳住,可谢家也没了,陛下坐稳了,但有建树么?朝廷公卿她不敢得罪,皇亲国戚她任人为所欲为,琅萱郡主的俸禄堪比亲王,这都是违背祖制,陛下不给他颜面,他自然不用给陛下,古来说帝王德不配位,根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借题发挥,往上天示警上引,就能让这个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尹靖雁听得心里一跳,“那……那怎么办?”
华世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咱们也享受一下坐山观虎斗吧,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冲前锋,他们俩也该斗一斗了。”
这是摆明不想管了,给自己放个假。尹靖雁明白了。另一边,魏令萱刚起身,小眉替她在肚皮上抹了润肤的膏药,笑道:“郡主,虽然说肚子还没大起来,但是提早抹了这种油膏,将来也不会长纹路的。”
魏令萱点头,又听门口闹哄哄的,不悦道:“外面闹什么呢。”
小眉摇头,“奴婢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蓬乱着头发,衣衫不整的扑了进来。“郡主!郡主救我啊!”
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赫然便是霍九娘。魏令萱捧着肚子诧异站了起来,“九娘?快快快,把人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郡主府的卫士还在与人缠斗,魏令萱直接走出去,便看到了原来是霍家的小厮护着霍九娘进来的,而自己府上的居然不让她们进来?“住手!干什么,不认得人了么?”
魏令萱自从怀孕后,甚少发这个大的火。卫士手一停,回头道:“郡主,我们是奉郡马的意思,不让霍家人入内惊扰郡主。”
魏令萱皱眉,“承彦为什么这么说?”
卫士不敢说。霍九娘却从屋内哭着拉住了魏令萱的裙摆,“救我!郡主救我,霍家要完了。”
魏令萱心里一哽,她再傻也知道这句话背后的用意,她抿唇道:“都给我下去。”
众人一退,魏令萱才对小眉道:“还不把表姐给我扶起来。”
霍九娘却不起,挣脱开小眉的手抓着她的裙摆,声泪俱下道:“郡主啊,霍家倾覆,你又如何能够撇干净,国舅夫人她已经送去的寺庙,您还不知道么?”
魏令萱眼前一黑,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耳边,“什么?”
小眉急得跳脚,“霍小姐怎么能对郡主胡言?郡主胎像不稳,可听不得这些。”
霍九娘哭着摇头,“我不是故意刺激郡主,而是现在除了郡主没人能救救我们了呀,国舅大人亲自把霍家的罪证都送到了大理寺,圣旨估计马上就下来了,霍家全族,霍家全族都要完了……”她说着,整个人瘫软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