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听了心里也自然有了章程,“看来舅母一早就打算好了,如今咱们家的人恐怕也要四散出去,等娘的病情稳定,这府宅恐怕,只留下咱们二人了。”
华世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们心里都清楚明白,俱是不会多心的,如今局势看似太平,其实凶险,离开盛京也好,左右我与你都不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至于鸿熙,我方才想明白了,他现在这般留不住夏秀主也没什么奇怪的,露水情缘一场,他若想得明白,就该励精图治,他日有缘,自会相见,总不能因无疾而终的爱恋,损了人的心智。”
卫卿见她想开不再着急,也定了定心,少时他便没了家人,做事情从来不曾如此束手束脚,如今有了这一家子甜蜜的负担,倒是凡事走一步想一想后路,可他甘之如饴被这样束缚。华世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开了师鸿熙的事情,时素蓉也回来了,夫妻二人倒俱是松了口气,依偎在一块看着书,享受着闲暇时光。尹靖雁却辗转反侧难眠,满脑子都是夏从霜离开前说的不要相信陛下,一大清早便顶着眼下的漆黑等在马车旁。华世宜跟卫卿相携出来就看到她这副形容,拉着她上了马车道:“知你心中担忧,只是陛下既然也默许了她离开,想来是早就决定好的,你这般脸上没个笑容,让她看见岂不是心中存疑。”
尹靖雁忽略了华世宜话里话外对司马淳的忌惮,揉了揉眉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现在就想快点见到素蓉,药之也不知道何时归来。”
华世宜看了看天色,刚才出门时,萧家已经来人说了,姐姐姐夫深夜在京郊已经拔营悄悄走了。而她却不能相送。离别之情,她与靖雁虽然想法不同,但此刻却能感同身受。“你怎么也这般神情?”
尹靖雁说完,突然想起清如今日也要随大军离开,心中怅然之情更甚,以前出任务,也有师兄弟死的,可他们这种身份,早已将死看淡,这短短快一年的相处,却平添了许多真情,心中羁绊,饶是尹靖雁这般粗枝大叶,也难掩惆怅。好在这情形在宫内遇到时素蓉后,便立刻淡化了。尹靖雁拉着她上下打量,见人没事,才骂道:“好好的不见人,死哪去了?”
时素蓉还是那般冷冰冰的模样,依礼给华世宜与卫卿请安,这才与尹靖雁解释,原来那日出了府门,遇到了旧友,便与人清谈去了。华世宜与卫卿倒是不着急的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严格意义上而言,时素蓉也算她的下属,听一听也无妨,可是时素蓉却道女帝在清思殿等着二位谢恩,言下之意便是赶人。华世宜眉梢挑起,不动声色看着她的脸,这才跟卫卿离开。宫道两侧梅花已经绽放,散发着阵阵清香,华世宜脸色却难看起来。“怎么见了人,这笑容还寡淡了。”
卫卿问道。华世宜见四下无人,语气低沉道:“她不是时素蓉。”
卫卿蹙眉,“你怎知?”
他是男子,平时也不语时素蓉来往,自然不知道一些小细节,华世宜冷笑,“时素蓉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都是标准的,绝对不会冷言冷语公事公办的让我们去清思殿,她是假冒的,而四大女官之中,唯有时素蓉是最好假装的一人,尹靖雁武功高强,夏从霜一舞倾城,辛药之那一身医术更是不好效仿,可时素蓉呢,只要面皮子冰冷一些,将宫内的规矩背得滚瓜烂熟,就能假装,可这些人到底是没见过我与她相处时候的,那点细枝末节的小地方,无法假装。”
卫卿顿住脚步。华世宜转头正色道:“没错,我方才盯着她一会,她眼神便有些飘忽,可是语气却更加冰冷,要知道时素蓉在宫内的确是以冰美人著称,可她到底是个人,也会分亲疏远近,至少对于尹靖雁,她大部分时候是会露出一些不悦的神色,因为她会矫正她的规矩,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靖雁是如何直接甩开我们奔到她跟前去的,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时素蓉,是什么语气,什么眼神呢。”
卫卿根本不用思考,直接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先皱眉,然后痛斥她在宫内奔走。”
“没错,这个假的估计也是考虑过了亲疏问题,所以不曾对靖雁斥责,依旧是冷漠以待,我想,如果真的素蓉被换走了,那些人一定会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当事人说起来,不是更准确么?时素蓉并不蠢,这人的马脚太过明显,保不齐就是她在故意教导,让我们警觉。”
华世宜三两下便说出了关键。卫卿看了看天,沉吟道:“可是无论救不救,她已经是一步死棋。”
这早春的清晨还依旧凉爽,却抵不过心凉,女帝身边的女官失踪,被人顶包,那这女官无论是否泄密,等待她的,也不过就一条路。世上不会再有时素蓉了。华世宜吸了口气,“这件事你说会是谁做的?”
“查是一定要查的,能直接将人安插进清思殿,恐怕想要的也不仅是女帝日常的生活记录,更多的是一些不欲人知的秘辛,这事情等咱们出了宫再兴安排。”
“我知道,不过,要不要告诉陛下。”
“暂且缓缓吧,司马淳这个人,不值得交心。”
卫卿对于女帝的态度一直明确,生死他并不在乎。华世宜对此毫无意外,收拾好了心情,二人这才转到了清思殿门口。兴安早就等着,见他们来了赶紧迎了下来。“华大人今日这一身,当真是叫小人挪不开眼了。”
华世宜并未穿官服,为答谢赐婚,自然是妇人装束,可是少女初成长,加上有人呵护爱着,容色自然也比寻常时候娇嫩些,多了些女人的韵味,兴安这话还真不是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