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摇摇头，“你说的是，对付非常人必得用非常手段，朝廷派来的人再多，面对民怨，也是束手无策，就算当着他们的面侥幸将柳方诛杀，那只会为江州与朝廷之间留下祸端，自个倒是成了千古罪人，若每个地方官员都能有他这样的手段，怕是大厦倾覆，不过一瞬之间。”
幸好他们方才拖延时间，让上面的人有时间去乔装，直接来个偷梁换柱，众目睽睽之下这柳方确实是回去了，人总是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假柳方回府后，马飞即刻赶到，由假柳方亲自带领，去查封人口贩卖私馆，江州城的百姓们还在说着今日两位丞相到来，却没想到后续一整日都在街上看到官兵到处奔走，抓人的抓人，查封的查封，一时间人心惶惶，恨不得拉着柳方问问到底怎么了。不断的有消息匆匆传递回了船上。“大人，柳方的亲信察觉不对，已经被我们齐齐扣下，如何处置？”
“亲信好啊，亲信知道的东西才更多，审！”
整整三日，整艘船的人都下船帮忙了，江州百姓们得到命令，不得外出阻碍办公，大家看着自己心目中的柳青天也在帮忙，心里才稍稍安定，告诫自己指不定是因为要查大案子，便也真的齐心协力不给柳大人添麻烦，可惜真柳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头一次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他这回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华世宜与卫卿已经开始坐镇御史衙门，翻看从柳方范畴身上供出的各种账目清单，师馡与韩念两个人便跟着尹靖雁她们去对着名册找人，上面的女子，还能在江州的，都是幸运，不在江州的，更是要后续交给其他地方官员帮忙查找，但绝大多数，也已经因为各种原因亡故，每一日送上来的最新名册，上面齐刷刷的红色大叉，都是一条人命，她们的人生或许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那倒霉的朝廷钦差，据柳方所述，竟是失踪在了半道上，还得让那边的地方官帮忙找找，一万兵马不翼而飞这叫什么事。华世宜越看，心里越是憋闷得难受，包括马飞这样的粗汉子在内，说起到那些私娼馆里找到那些姑娘时的情形，有些还记得爹娘，有些也已经记不得了，更有甚者除却这个行当，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甚至埋怨他们查来查去耽误了自己做生意。柳方仿佛一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在受够刑法之后，开口要见华世宜和卫卿。闻讯时几人正在吃饭，几日下来大家都累得很，好不容易能聚在一块，马飞搁下了筷子，痛骂道：“这狗杂碎，还想说什么，这么多女子因他所害而颠沛流离，受尽磨难，老子一个大男人看了都遭不住！”
大楚的确明文规定可以有风月之所，且种类繁多，但司马淳上位后也规定过，唯有获得官府批文能开的正经小馆，春楼，且里面皆是自愿卖身的才可以，绝对不允许私自掳劫良家妇女进行迫害，毕竟有了官府看护的场所，其实大多数都是达官贵人才去的，里面的女子也并非那么不堪，有些才艺甚好的更是能入选皇家，正经当个伶人，还颇得文人墨客的尊敬，凡有曲艺精湛者，当街摆台，还能引起大街小巷的百姓们竞相追捧观看。而贩卖人口就是朝廷禁止的，为了防止这种行为，官府每月都会派人巡查户籍文档，柳方能做出这么大势力范围的人口贩卖，上下包庇是少不了的，如今江州的动静这么大，不能等那些官员反应过来做手脚，只能从柳方这处着手，全部交给朝廷大理寺严加查办。华世宜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走吧，看看他还想说什么。”
卫卿起身的时候拍了拍马飞的肩膀，“柳方有个远房的堂弟，听说在江州不远的地方有个山庄，你派人去查封了。”
“是不是就是军械？”
马飞回过味来，范畴曾在用刑后说过柳方还有私造军械的罪，但是他们把江州都快翻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嗯。”
卫卿应下，便牵着华世宜的手往船舱底下去。柳方这人狡猾，未必不会留下后招，华世宜这几日几乎都跟卫卿寸步不离，白日里去衙门方便处理事情，晚上才会回到船上住。最底下俨然是个刑讯室，卫卿手底下的人是个中好手，知道怎么折磨人才最痛苦，几天下来，救回来的范畴知道柳方在他一下船的时候就要杀自己后，把该说的都说了，就是柳方嘴巴硬得很，只透露了几个华世宜他们已经查到的消息。这不，两人刚进来，被吊着的范畴就叫了起来，“我招了，我全部都招了，别再打我了!”华世宜瞥了他一眼便没搭理，一旁看着范畴的人则上去一拳让范畴闭了嘴。华世宜与卫卿走到了柳方正前方，这才纷纷坐了下来。二人身穿色调一致的服饰，神色从容，柳方也对他们笑了笑，华世宜看着他手腕被磨出来的伤痕，挑眉道：“戏不错，骨头也很硬，你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柳方匀了口气，才定定道：“我有话，只想跟华相一个人说。”
卫卿冷嗤，“想得美。”
华世宜却颔首，“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可奉劝你，你养的私兵，府兵，包括手底下乱七八糟的人，都被我们扣下了，少玩点花样，对你更好一些。”
柳方笑道：“我如今就是等死的命，我还扑腾什么。”
卫卿还是不愿走，华世宜无奈看着他，卫卿叹气，对着下边人吩咐道：“把柳方从头到脚给我捆严实了，就留个嘴巴给他透气就行。”
“主人放心，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早被我们搜遍了，包括放在口腔之中的毒药囊。”
卫卿确定他们将柳方捆严实了这才起身，捏了捏华世宜的脸道：“等会回去收拾你。”
柳方将他们二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心底不由冷笑，等人都走了，华世宜这才道：“你要说什么？”
柳方还是那样的笑容，“华相与卫卿感情不错啊，可惜，你对他再好，男人的话也不可信啊。”
华世宜瞪着眼睛看他，柳方以为她生气了，不由笑弯了眼睛，“华相一定在想，我何出此言。”
“并没有。”
华世宜冷漠道，“我只是在好奇，你到了这个份上，竟然只会挑拨离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径了么？柳大人，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但凡你现在说点别的东西，我还能愿意洗耳恭听，若是这个，恕我没什么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