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该掉脑袋来让这些公卿士族满意的,就是华世宜,这个道理,他都知道,难道华世宜不知么?苗斌喉头有些干涩,“大人深谋远虑,未雨绸缪,之前临川水患,就有女英之称,再获百姓所赠百家被,属下时至今日,才明白,大人当之无愧。”
“制至于未乱,业广惟勤。这段时日,我一直记着这句话,能流传下来的句子,总归有其道理。”
苗斌以一种极其敬佩的目光看着华世宜,这个十五岁的姑娘,从初见时的雷厉风行到现在的左相,每一步棋,都稳稳当当地走在原本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可是她就是这么走出来了,纵然背后有陛下的默许,可她能想到,并且愿意身体力行去做,这就已经远胜其他官员许多。有多少人,原本也有这样的赤诚之心,未考科举前的雄心壮志,指点江山,都随着时光逐渐消没,剩下的是什么,恐怕自己也辨不清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要送年礼,我就不耽误你了,我这边了解的差不多也该回家去了。”
华世宜说罢,苗斌点点头,躬身行礼,“大人慢走。”
“今日遇见我的事情,你不必告知旁人,好好跟在冯汤手底下干,我跟他提过的。”
华世宜想了想,又回头跟他说了这句话。苗斌诧异抬眸,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仿佛迷雾重重被阳光拨开。华世宜没等他反应,对后头打了个响指,“走吧。”
尹靖雁跟了上去,苗斌与他们道别,站在田埂边良久,转身离去。“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尹靖雁悄悄问道。“没什么,问问子钱的问题而已。”
华世宜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觉得不虚此行,心情也分外畅快了起来。“这苗斌,你是打算栽培他?可是我看你们平时交情也不深啊,要不,我去查一查?”
尹靖雁多了个心眼道。“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
华世宜说到一半想起来尹靖雁不爱读书,才想了想道:“苗斌这个人,是有其才能的,有私心的官员并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没有私心,就像我做官是为了什么,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也能使得家人不再受人欺凌,更多的人做官也免不得这两样,俗世中人谁不为名利财权,苗斌若真聪明,就该拿出点真本事让我瞧瞧,扶持他走得更高,若是个蠢的,主事这一职他也就到头了。”
尹靖雁听得云里雾里,没继续追问。等几人回到路口,却发现马车的旁边,还有几辆马车,她眉心一跳,与尹靖雁对视一眼,居然在这遇上了使臣的车队。那些扎着大辫子,头戴金饰的侍女们可不就是吐谷浑装束么?阮行一直在外头等着,终于见到了华世宜连忙朝她走来,“世宜。”
华世宜见阮行也在,低声道:“阮伯伯,你们怎么……”阮行无奈,“这河南王刚才经过这,瞧见了你们家马车,愣是要在这等你,你们家车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故此……”“明白了,这是找我麻烦呢。”
华世宜淡然一笑,自打打定主意要慕容桀那条命开始,原先的忌惮也都消散殆尽。阮行无奈摇头,“等会他要是跟你说话,你就当他是胡说八道,别往心里头去,随便应付两句就好,我自然帮你圆场。”
“这么简单能脱身,他还能叫慕容桀么。”
华世宜耸了耸肩膀,燕驰已经冷哼道:“凭他是谁,在我大楚的地界,也得认栽。”
阮行这才发现燕驰的存在,眨了眨眼睛道:“你们如何凑在一处的。”
“偶遇而已。”
华世宜已经跟着阮行走到了马车边,侍女已经去回禀了慕容桀,所以等她一靠近,慕容桀的车帘也同时掀开,里面的一幕任凭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不堪入目。只见慕容桀这种气候敞开胸膛,衣衫凌乱,身边环绕着数名妙龄少女,都不用想就知道之前他们在马车里做什么了。华世宜只一眼,便别开了视线,准备上自家马车。慕容桀讨厌的声音响起,“怎么,大楚的左相大人,见到本王如无物了么?”
华世宜转过身,敷衍的行礼后坦然道:“我只是没料到,吐谷浑河南王喜欢在办这种事的时候,让人跟自个寒暄的,是世宜见识浅薄,还没有过这种经验。”
慕容桀眉毛一挑,之前这个华世宜对自己便是颇有忌惮,今日却好像不在乎了,这是为何?是什么让她改变,难道就凭着华清如要嫁给萧昊么?那也太小看他慕容桀了。“华大人今日脾气不小,是谁惹了大人不快?”
慕容桀放开了身边的娇女,“出门没看黄历,偶遇拦路虎,故此心情不畅。”
华世宜笑眯眯说道,当下,全部的动静都仿佛消失了,只留风声呼啸,华世宜站在原处,与慕容桀相识而笑。慕容桀的眉梢高高扬起,“你,很不错。”
“多谢王爷谬赞。”
华世宜并不退让一步,反而有些咄咄相逼,这样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嚣张跋扈了,而慕容桀这个人,不过是表面看起来的好说话罢了,只看他的眸光便知他已经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