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让开了一些,让她站到自己的跟前,华世宜踟蹰,他嘴角弯起,绕到了她的身后,下巴就差搁她头顶了,他把笔递给华世宜。她看着他的手,缓缓伸手接过,明明是日日都要做的事情,偏生此刻握笔有些颤抖。卫卿在她握住笔的那一刻,伸手直接包住了她整个手掌,手心温热,如火石一般熨烫,烧地她耳根通红。卫卿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看到她逐渐变红的耳垂,他低头轻笑,胸膛隐隐震颤,华世宜感觉得到,她扬眉,想要挣开,却被卫卿握得更紧,他故意俯身而下,另一只手架在桌上,将她禁锢在怀中,嘴里却道:“看纸,别看我,等会写歪咯。”
华世宜菱唇微张,“没……没看。”
“哦?是么。”
卫卿手紧了紧,已经带着她运笔。“回锋为收,侧锋为放,收放自如,随心而动。”
卫卿说到后面,下巴缓缓落下,气息几乎喷在了她的耳边,华世宜眨了眨眼睛,睫毛的阴影落在小巧挺拔的鼻梁上,好像一只正在振翅的羽蝶。她指尖散发着粉白的光晕,卫卿倒是很想含在嘴里尝尝。月光透过窗洒落一室,她完全被动地跟着他的手在书写,满脑子感受地都是他浑身的气息。“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你看的狐仙跟书生?”
卫卿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在她耳边娓娓道。华世宜喉头滚了滚,手紧了紧,她能感觉到出了一层汗,“那书生也是我,狐仙是你。”
卫卿低笑,“嗯,狐仙是我,专门魅惑书生,不知华郎肯不肯跟奴家走?”
华世宜挑眉,“小生还要赴京赶考,恐怕不能与卿娘做那长久夫妻,若有来日,我金榜题名,再经过这古刹,必当接卿娘回府,再与你长相厮守。”
卫卿掐了掐她的腰,“华郎好生薄情啊,你这一去天高路远,谁知后事如何,咱们不如今日事情今日乐,哪管明日苦与悲。”
他这语气之中带着三分诱惑七分嗔怪,还真是演上瘾了。华世宜苦着脸道:“可是小生功不成名不就,卿娘当真愿意跟着小生?”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卫卿说罢,正好写完了一张纸。华世宜定睛看去,脸又红了几分,纸上写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看明白了么?”
卫卿放开了她,歪头问道。华世宜将笔搁在一旁。“嗯,你这字练了多少年?”
华世宜转移话题。“那明白吗?”
卫卿不接话茬。华世宜恼了,转身道:“白纸黑字,哪里有不明白的。”
卫卿低低笑着,“明白就好。”
二人就这么不说话,直到一声鸡啼,华世宜转身看他,“天快亮了。”
“嗯,我不能耽误了,要走了。”
卫卿语气有些怅然。“现在就要走了?”
华世宜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嗯,元九一直等着呢。”
“那我送送你?”
华世宜抬眸道。“舍不得?”
卫卿笑着凑过去,华世宜破天荒没推开他,反倒是叹气道:“虽然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但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看你眼下都有青痕了,像你这样的狐仙,有损容貌的。”
“好,华郎说的话,奴家记下了,就别送了,我不想让你总是看到我的背影,以后还是直接迎接我我比较喜欢。”
卫卿说罢,走到了房门口。她站着没动,卫卿最后看了她一眼,才狠了狠心出去。只是那么一瞬,华世宜突然心里一揪,拔腿追了出去,打开房门,院落内已经空无一人,唯有片片雪花飘落。她心里半是惆怅半是不舍,怔怔看着院落里的围墙。有道是相思之愁,今日她才方知是如何。梨儿揉着眼睛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华世宜穿着官服,头发有些散乱坐在门槛上,诧异道:“大人这么早就醒了?”
华世宜动了动已经被风吹得僵硬的胳膊,“怎么了?”
梨儿道:“宫人有人来传话,说陛下罢朝三日,大人这几日不用早起了。”
“哦,好。”
她想想也是,昨日不少人喝得跟醉虾似的,还上什么朝。“还有一位天使,他说他叫兴安,传陛下口谕,让大人这几日不要出去,吐谷浑那边有阮大人照料。”
华世宜松了口气,看来真如卫卿所说,司马淳对慕容桀那边并不热络,她点点头,“知道了,那我先回去睡觉。”
“好。”
梨儿应完。华世宜折返回房间,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问道:“对了,我爹昨晚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有的,老爷有些魂不守舍,又一直说幸好幸好,舅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好大小姐那时候已经回房了,我也是听伺候杨嬷嬷的小红说的。”
“你确定小红说的,是舅母发脾气?”
华世宜诧异道。“我确定啊,小红强调了两次,我也奇怪呢。”
“好,你去照顾姐姐吧,我这里不用帮忙,等舅母醒了,我会去请安的。”
华世宜说着进了屋,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河南王妃的那张脸,她的神情,她说的话,华世宜内心充满疑问。一件事情未完,又一件事情早早冒出了头,她躺了会,再床上摸到了一块硬物,她从被褥里取出,是一块玉扣,好像有些眼熟,她没有这个东西。恍然间记忆涌了出来,卫卿的剑袖上好像有这个纹路的玉扣。下次她见到他,可要好好问问,看他到时候怎么说,床尾的被褥上还有他睡过的折痕,怕被人看出来,她抖了抖被子,将床铺整理好,想想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洗把脸去给舅母请安。她把玉扣用荷包上的络子串在一起,又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才出去。院落里,华慈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出来锻炼身体,更让华世宜觉得古怪,今日她必须要把这个谜题解开才行,她到甘云梦处,杨嬷嬷还没来伺候,就是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原本正在洒扫,见到华世宜忙放下扫帚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