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睡得不太踏实,眯了会就睁开眼睛等着天亮,到了四更天听到外头的行脚僧传报后她就自个爬了起来,穿好了官服,华清如来送早饭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没在赖床,心里觉得好笑,“睡得不好?”
“紧张。”
华世宜笑了笑,忙自个从食盆里拿出了清粥小菜。虽然如今是三品官,但在家凡事还是喜欢自己亲力亲为,这样才像一个家。“也不知道朝会要多久,这粥熬的浓稠,你多喝点,免得到了正午又饿了。”
华清如夹了点小菜到她眼前的碗碟里。华世宜一碗粥下肚,身子顿时精神了不少,“还是姐姐的粥熬的好喝,我这就上朝去了,姐姐,你也快回去补个觉。”
“我送你出门。”
华世宜牵着她的手,二人相携到园子,发现华慈起了个大早一脸凝重的焚香。“爹这是干嘛呢?”
“说是打太极,身子骨好。”
华清如低头浅笑。“噗,也行吧,免得天天在家没事干,说要给我找人家。”
华世宜拉着华清如从一旁偷偷溜走,到门口发现尹靖雁已经在马车边上等着了,旁边还有一辆马车。“怎么这么慢?”
尹靖雁招招手,“我们都等好久了。”
天还没亮全,华世宜借着朦胧的车灯看去,只见到马车上有个卫字,便放开了华清如的手,快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卫卿那张脸露了出来,不过他好像没睡够,眼皮耷拉着,很是困倦,挺翘的鼻梁上长而卷的睫毛扫过阴影,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来了?”
“恩。”
华世宜确定是他后,又不知道说些啥了,转眼看到了他官袍下的手腕,上面有个五颜六色的花结。“你在等我么?”
她这才问道。“恩,一起上朝。”
他承认。“那你等了好久了吧,吃饭了么?。”
“没有,不过一会功夫,去宫里吃吧。”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辰?华世宜抿唇,“那走吧。”
她放下了车帘,车厢内归于平静。外面响起她的脚步声,随后是车轮声,想来是已经上了马车了,他唇角一勾,吩咐出发。上朝走的是建福门,永昌街过去就得绕着宫墙行一段路,等她跟卫卿的马车进了建福门后,马车停了下来,文物百官有些来得早,都是从郊外三更天赶来的,因为买不起盛京城的房子,只能租赁在比较远的地方,见到卫卿的马车也不敢随意上来攀谈,只是行了个礼,然后看向了华世宜。华世宜袖口露出一点金色,想来便是那个人人都艳羡的金朝笏了。过了下马桥,家里跟来的护卫车夫都不得入内,华世宜见周遭安静得很,晨风一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冷?”
身后响起卫卿略低沉的嗓子。她拧眉回头,“不冷,就是打了个哆嗦,你声音怎么了?上次风寒还没好?”
“没睡饱而已。”
他好像有些不耐,蹙眉看向了那些聚起来三三两两的官员,周围只有他跟华世宜站在一起,仿佛两个形单影只的人。这样也好,他在这世上,本来也就只一个她。华世宜“哦”了一下,然后挪着小碎步到他旁边,她在女人里算中量身形,但是在他身前,只到胸口,戴上官帽也堪堪碰到下巴而已。他垂眸看她,她仰起头,悄声道:“那些大人,怎么不走啊?”
“因为我没走。”
卫卿挑眉,然后长腿一迈,率先朝光泛门而去,这下,那些聚在一起的官员果然按照官位高低,跟了上去。华世宜也小跑追了过去。到了东西朝堂前,大家都停了下来,监察御史出列,平明,传点毕,内门方才开启。按照品阶站列在夹阶上,华世宜隔着人头远远望去,卫卿站在正中间,他长身玉立,一袭官袍衬托地他身上那股子慵懒劲也带上了威严。仿佛有所感应,他在这时转过了头,隔着人群,他们对上了视线,华世宜徒然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她曾经在哪见过?这种孤独、寂寥、身在万人之上的高不可攀。打断他们对视的是监门校尉,他们手持门籍,开始唱籍,对上人了再放行,次门又是一遍。华世宜跟着前面的,走到通乾、观象门外序班。东为通乾门,西为观象门,武班在文般之后,文自宣政西殿而入,至此一套流程才走完,只等陛下上朝。华世宜旁边站的正是阮盼的父亲,周围的官员偶有窃窃私语,这边也开始热聊起来。“华大人。”
阮行笑了笑,但到底是长辈,华世宜行了礼道:“阮大人好。”
“盼儿在家里时常念起华大人,我也一直想跟华大人说上几句,没想到还真有一日能同朝为官,还站在我的身旁,只能说,少年英才,女中诸葛,我们家盼儿是万分及不上华大人的。”
阮行经过昨晚一事,对华家可算是感恩戴德,毕竟是自家女儿的亲事,如何不上心。与纪家闹翻事小,若是开罪了陛下的恩典,那才是事大呢。“阮大人谬赞,世宜绝不敢当。”
“听说了么,陈磊上任后,到了嘉县,那边的百姓……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华世宜凝神去听,阮行道:“陈磊一事,华大人可有所耳闻?”
“尚未。”
华世宜如实相告。“陈磊原先在京中为官,后被派往嘉县,上任途中耽误了不少时候,等来的时候,百姓们又夹道欢迎,又是大兴土木重建县衙,后县衙无银钱了,便自个从百姓们身上扣了些,结果,这就闹起事来了。”
华世宜点点头,大楚官场上确实有个不成明文的规定,官员上任必得在地方上大摆筵席,花的还都是百姓的钱,那些富商来办,结果面子里子都是给旁人的,没了钱还得落到自家头上去,穷的更穷,能不闹么?本来就该杜绝这种所谓的规定,看来今日朝堂上要说的便是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