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尹靖雁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将一枚银针插入燕窝之中。王婕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好似有点恨的牙痒痒,但是又不敢得罪,整张明媚冶艳的脸因憋屈变得有点古怪。“没毒的,我亲自炖的,没假手于人。”
王婕小声道。华世宜见银针拔出,确实没毒,才喝了一口,王婕小心翼翼问道:“如何?味道还喜欢么?”
“嗯,不错。”
华世宜喝燕窝的时候,头垂下,王爱眼睛一眨也不眨,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翅一般,小巧的琼鼻……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和有侵略性,华世宜敏锐的察觉到了,抬眸与她对视。王爱立刻垂下头,王婕则突然握住了华世宜的手,“钦差大人,哦不,华小姐,咱们其实都算一家人了,我跟你啊也不见外,到时候等你姐姐嫁进来,咱们不就是姐妹了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华世宜顿时觉得胃里翻涌,一口燕窝上不去,下不来,尽数吐了出来。王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烫到嘴巴了么?不应该啊,啊!”
她尖锐的叫声响起,因为尹靖雁腰间的软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华世宜扭头盯着她,眼神里尽数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憎恨。“一家人?”
华世宜眯眼睛,“是王大人让你来跟我说这个的?”
“这……我哥哥与你家姐姐本就……”“笑话!”
华世宜拍桌而起,昂起头来,“我阿翁在时,贵为当朝一品太傅,为女帝师长,陛下宠幸,朝臣敬重,百姓敬仰,我姐姐是我家捧在心尖上的明珠,你哥?你哥算是个什么腌渍货色?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臭虫,就凭着你们家那几个铜臭钱币敢染指我姐姐?”
她这一番话话下来,别说是王家俩姐妹,就连尹靖雁也是吓了一跳,原来华世宜尖锐起来,也是如此的气势逼人,可是按照平日里对华世宜的了解和接触,尹靖雁是完全想象不到华世宜会说出这番话的,毕竟就算王婕此刻说她跟华世宜是一家人,她都未必生气,是说到姐姐华世宜才怒意横生,看来……华世宜的逆鳞和底线,便是家人。王婕也是没想到华世宜会如此激动,而且还出言讥讽,当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天不知道如何回应。“王小姐,你若是不知道回去触怒了我,如何跟你爹交代,你就把我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华世宜平复了心情,冷着脸道。“我……”王婕心里暗骂,这种事,让人怎么说?“你放心吧,你把我这个话告诉你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王大人也不用战战兢兢怕得罪我,也不会怪你。”
华世宜坐了下来,又换上了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脸,仿佛刚才发脾气的不是她一般。王婕蹙眉:“就把这个告诉我爹?”
“嗯,还有,告诉他,我去坝上了,有卫相陪我即可,他不必来了。”
华世宜说罢起身,如一阵风般走出了房间。王婕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纳闷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同样出神的王爱道:“什么意思啊?”
王爱回过神,“不知道,姐姐觉得她如何?”
“嗨,黄毛丫头,你看到她那身段没,哪像个女人。”
王婕坐了下来,习惯性的开始梳理头发。王爱苦笑,她姐姐对女人的判断,仅止于表象,“可人家是有本事的。”
王婕翘起二郎腿,“爹那我就不去了,你去帮我跟他说吧,免得他说我。”
尹靖雁跟着华世宜走出院子,“卫卿未必想去坝上。”
“我也没打算让他去,刚才只是拿话搪塞王氏姐妹,卫相爷某种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华世宜刚一说完,横斜里就撞上了一个人,卫卿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膀,“多谢谬赞。”
华世宜扯了扯嘴角,嘴里小声嘟囔道:“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华大人,我可没聋。”
卫卿长眸一瞥,抿唇道。“一大清早,我还以为卫相爷准备多睡一会。”
华世宜转移话题。“不是说今天要去坝上么?”
卫卿一脸理所当然。“那走吧。”
有卫卿能号令那些不算听话的地方官员,但是没卫卿,她也可以慢慢查,不要紧。“华小姐!”
“崔旺大哥?”
四人齐齐转身,发现崔旺走了过来。“华小姐要出门?”
华世宜点头,“是啊,昨晚回来太迟,不知道大家伙都住的如何?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去找王珂。”
“我们这些粗人,有饭吃,有瓦遮棚就不错了,不挑。”
崔旺挠挠头。“那就好,我得去坝上了,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就等我回来再说。”
“去坝上……不如带上我吧,我对那比你还熟悉呢。”
华世宜细想想,崔旺是有跟着去修补堤坝,而且水性极好,她从小到达虽然去了无数次,但到底从来没亲自参与过修补,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这边厢,师府。韩琴低调地只带了随身伺候的嬷嬷,门房看顾的忠伯大概也没料到是她来,回去问了才将她放进来。“你们家夫人近日身子可好?”
韩琴没话找话。“一切都好,只是没想到您来,府上也没个像样的人伺候。”
忠伯毕竟是跟过师博明的人,他一番言语,让韩琴感觉自己仿佛从未跟师家有半点不愉快。“不打紧的。”
韩琴笑了笑,走到信宜堂,从内走出一个瘦弱美人,脸上脂粉未施,大概是心中有事,显得格外有种出尘之美,气质绝然,腰不堪盈盈一握,俏生生站在那。韩琴就这样站在了那一动不动,她咬咬牙,这华清如,年岁越张,就跟师天音越像,就连这气质,都一脉相承了下来。而这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还挂在她的头上,成了她永远无法逾越的存在!毕竟,一个活着的人,怎么比得上死去多年还从未得到的女人值得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