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张口就骂,“你们脑子有毛病是吗?你们这就替你父母做决定了?你们知道他们就这么死掉就一定没有遗憾了?你们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不说什么叫你考虑你们1号位面所有人的性命和未来,你们光是考虑考虑你们父母,可怜可怜他们好吗?他们辛辛苦苦活到这个岁数,不是为了被自己一对愚蠢的儿女在毫不知情中害死的!你们知道人类要努力地挣扎生活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你们知道你父母克服了多少困难,挣扎过多少次痛苦,浸染过多少悲恸,才走到这个年纪,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吗?你们可以埋怨他们不够爱你们,对你们不够好,对你们不够无微不至,但你不能一句话就抹杀掉他们活到现在的努力吧?不指望你们孝顺他们,但至少不要轻易抹杀掉他们的生命啊!?你们对自己的父母有过一分一毫的疼惜吗!?”
范天凯兄妹被她这么一吼,仿佛被人强行用一棒槌敲散了积满了水的脑子,顿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是啊,他们太自私了,怎么能擅自认为,他们的父母就希望一家黄泉路上团聚呢?若是理智来思考,以父母的想法,他们一定是能留下谁活着就留下谁,毕竟活着,才是最好的未来啊。哪怕失去了一个子女,也还是要努力地活下去。他们活到四五十岁了,已经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努力,失去过的不计其数,得到过的也只是辉同荧光,但他们依旧选择活到了现在。人生马上就要到头了,谁愿意前功尽弃,放弃自己这大半生的不懈努力?江修昊看了看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的女琅,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什么?”
女琅斜着眼睛瞪他。“……别急着发火,我只是没想到,你无父无母,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不止如此,他也觉得女琅比起初见时候,更具有“人情味”了。她不再是一堆冷冰冰的数据体,而是有血肉有感情有灵魂有思想的独立个体了。“你还有时间说这种废话!?”
女琅丝毫不买他夸奖自己的账,“这俩熊孩子要让我们全部人陪葬!如果方圆如你所说正在消化雪莲的庞型病毒数据的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疯狂啃食我们的剩余生命!别在这里瞎扯乱七八糟的了行吗!?”
江修昊被她的叫喊声吼得震耳发聩,只能听她所言,转向还在一脸迷茫的范天凯兄妹,“……范天凯,虽然我给你自由决定要不要牺牲自己的选择余地,但是我很不希望,你会是这种幼稚又无聊的心态来作出这样的决定。选择自己生存几分钟,然后大家一起面临绝境,这是你的自由选择,我不会用道德绑架你的行动,你绝对可以选择一家子一起赴死。但你千万不要为了让自己的选择显得理所当然,而强硬地把自己的想法冠在别人身上,并且让自己作出这样的选择变成是唯一而确定、毫无其他选择余地的。我希望你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你选择自己赴死,救你的家人朋友,你会失去自己的未来,对自己这好不容易降生到这个世界的生命极其不负责任;你选择和妹妹待在这里一起死,甚至没能跟父母道一句别,你是剥夺了你父母的生存权利,让他们失去虽然希望渺茫但仍然存在的后半生未来。当然,我知道,按照第三者视角,第一个选择才是最正确的。你千万别也因此而随波逐流,觉得你一个人死,就能救全世界几十亿人类,然后就悲壮地赴死。没有人能拿数量来衡量生命,每个人的价值都独一无二,没有谁能谴责你不愿意牺牲你自己去拯救他的未来。你愿意付出,是出于你个人的意愿,但你的思考你的行动,最终服务的对象,是你自己。你活着,是为了你想活着而活,不是为了谁。所以,牺牲一群人救一个人,是不负责任,牺牲一个人,救一群人,也是不负责任。更何况是要你自己放弃你自己的生命呢?你没有这个义务去做。上面两个选择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放在天平的两边,也是相等的砝码重量,无关是非,无分对错。”
“江修昊,你——!”
女琅没想到他说一大堆,竟然是劝范天凯不要轻易答应去死,气得直瞪眼睛。若是她现在能动弹,一定冲过去把他那欠缝的嘴巴用最坚韧的鱼线用最细密的针法把它缝得严丝合缝,保证他一点气都透不出来。“别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决定!”
江修昊不理女琅那要在他身上剜千百个洞的怨怼眼神,对范天凯如此说道。范天凯眨巴了一下眼睛,刚要张口说什么,忽然方圆内起了大变动。只见一直均匀分布在四周、浓密度一致的幽蓝色气体状态的方圆,此时竟然剧烈收缩起来,并且迅速朝地下空间的中心凝聚成团。幽蓝色气体宛如被强力的引力吸走,快速地从空气中褪去,并朝着中心崩腾而去,那幽蓝色的圆团像是被不断充入气体而胀起的气球般不断扩充并壮大,很快就初具之前五个方圆中其中一个的规模。江修昊瞧见此状,苦笑一声,“女琅,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强烈地想着,我的猜测不要那么准确啊……”女琅默默地看着那幽蓝色球体再次汇聚起来,心中明白:大约是方圆结束了气体状态,变回原样了吧。按道理说,方圆若是得不到庞型病毒数据的支撑,是没办法恢复原样,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如果方圆能够恢复原样,那所代表的寓意就不言而喻了。一切都晚了。他们太磨磨唧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