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床头灯下,两人正面相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疑惑。“女琅也在骗我们吗?”
尤语蔓小声道。“……大约是没有的吧。她向来只是传达监理会的意思,却对监理会的真实性质,以及它的创立人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只是从数据库中被创建的数据体,被分配的任务就是关于管理主宰神候选人这方面的,所收到的指令大约也有欺骗性,不可能告诉她真相。”
尤语蔓看他对女琅如此信任,心里有点别扭,不过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不是闹小情绪的时候,便压了下来,假装冷静地说道,“如果女琅没有说谎的话……那么,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江修昊看了看她,“……我也有。不过你先说。”
“那个卖系统的神秘人,你说了,莫卫林查到没有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自己寻找合适对象进行发布的病毒,在网络中四处游走。莫卫林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也不确定你的记忆恢复到哪一步,那么在你从方圆里出来的时候,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吧?他会挑一些对他没有利害的真相来告诉你,博取你的信任。所以,这话应该是真的。但即便这个卖系统的神秘人是一个病毒,而不是人,但也得有将它置入网络中的那个操作人。你想想,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如此恐怖的,能够和咱们1号位面的网络进行隔绝,却又能够成功将共享平台输送到全世界的网络的地下商界,也就是监理会,这就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谁不知道网络都是掌控在大国掌权人手中的呢?信息化战争是咱们这个时代的国家争斗的主题。从这样来看,夸张一点说,监理会可以获取全世界的信息,这是毋庸置疑的了。竟然还能有人这么厉害,能在监理会眼皮子底下放出一个这样骚扰监理会的病毒,还让监理会焦头烂额,怎么都找不到它。这太奇怪了。明明全世界的网络信息监理会都可以探得到啊?可能一些大国的事关国家机密或者其他需要被保护的信息探不到,但如果放出这个病毒的人是大国政府或掌权人,那么也很难说得通。既然他们故意放出这个病毒来骚扰监理会,还不让监理会抓得到,这就代表他们所拥有的网络技术更胜监理会一筹了吧?他们向来视监理会这种不合法且吸食全世界人血的地下商界为眼中钉,如果网络技术比他们高超,那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查得到监理会所在了吧?怎么会还放任监理会存在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监理会隐藏得非常好,就是找不到它,但泱泱大国,要取缔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不合法组织,根本用不上大费周章,通过这么迂回的方法去做。况且放出这种病毒来骚扰监理会,岂不是打草惊蛇,告诉监理会上头已经开始动手了吗?我觉得那群大国掌权人并没有那么笨。光凭这一点也还不能得出我的结论。我还看到了另外一点可疑之处。监理会从表面上看,对入侵者可谓嫉恶如仇,号称头等大事是维护位面平衡,而这个放出病毒的人明显就是要和这样的宗旨对着干。监理会所秉承的原则被这样侮辱骚扰和轻视,必定非常愤怒,对这个家伙深恶痛绝,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来吧?但他们自始至终,过问这件事情的热情反而还没有对你身上数据波动的情况更大。外敌什么的,先放一边,还是候选人不受控这件事更让他们在意。这真的很奇怪。这也是为什么,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还毫无线索,而且莫卫林明明查到了一点,却迟迟没有报告上去也没有被问责的疑惑所在。所以,我想,监理会不着急,大约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件事的发生。为什么能够预料得到?因为这个病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放在网络里,四处游走的吧。”
尤语蔓沉迷于自己的推理,等到自己话音落下后,才蓦然发现,江修昊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让她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啦……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江修昊看她害羞,反倒没有调笑她的心情,只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还有吗?我还想听听你这个结论得出来的支撑条件是什么。”
“啊……”见他没有嘲笑的意思,而是神色认真地听自己说,尤语蔓放下心来,“支撑条件……我是这么想的,为什么监理会会做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一边叫候选人去维持位面平衡,去维护他们认定的所谓正义,一面却又故意做出这种增加入侵者的事情来。我想,是因为你刚才说的,测试吧。他们通过复制1号位面的数据,创建出这么多的位面来,是为了把它们当做1号位面的实验样本,最终目的是对1号位面的置顶性进行破坏。如果要达到这个目的,恐怕就要首先研究它们的平衡点在哪里,毕竟,即使是要做死刑实验的小白鼠,也要先保证如何让它们在实验前保持最健康的状态吧?监理会所说的位面平衡,大约就和小白鼠的健康状态一样。他们想知道,能够维持这个位面不破不败,继续运营下去的最低限度是什么,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平衡点。但要研究它,必定要有大灾难的发生才能将它试出来。和平的状态是看不出来这个世界能够持续下去的下限在哪里的,只有进行渗透破坏,才能知道它还能坚持运营下去的下限在哪里。想想之前178号位面,监理会是毫不犹豫就抛弃了这个被‘弄死了’的小白鼠,根本不像之前所伸张的那样,以人命优先,善良慈悲的原则那样。奕戊的出现也能够证明,监理会并不如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般善良。他们本质上和莫卫林这样利益至上的人没有区别。所以,我觉得他们是在自导自演。不然的话,既然那些位面都是监理会创造的,那管理权就在他们手中,监理会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这些入侵者进入其中进行破坏呢?除了他们默许这个解释以外,没有其他理由。这样自导自演,也不过是想试出来那个下限点在哪里而已,就跟我们现在的人类一样,一面发展,一面破坏,也想试出大自然所能够承受的点在哪里吧……”尤语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偷偷看江修昊的脸色。江修昊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她说话,见她这么小心翼翼,他又揉了一下她小脑袋,“做什么?继续说,我在认真听着。”
“你……你认同我说的吗?不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
“当然不会是胡说八道。”
江修昊将放在她头上的手滑了下来,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就这么没自信吗?觉得自己想的都是不切实际的猜测?”
“……因为我一直帮不上你的忙。”
尤语蔓低下头,“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怎么帮上你的忙。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又倔又冷的硬石头,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理人,后来你终于变得开朗了一些,表情也没有那么冷硬了,但我知道,那是李庞博他们逗你开心。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最多了,和我在一起,却总是沉默。”
江修昊被她这突然吐露的心声惊到了。他从未想过,那时候的她,对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