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浮现的人影的旁边座椅上，也赫然出现一个由模糊到清晰的人影来，这人则是个中年男人，年龄与这女人不相上下，只是也和这女人一般，虽然年老，并未色衰，五官依旧硬朗帅气，气质也儒雅有风度，和这女人的相貌倒是绝配。但他脸上的不耐烦也一样，给他的气质减分不少。此时两人的神色宛如菜市场碰面的大叔大婶，眉头紧锁，抱怨连连，口水唾沫齐飞，不断地对江修昊口诛笔伐。“嗨，你说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之前选了这么多候选人都没出事，就他一个出事了？”
“谁知道啊！他这事情还越闹越大了，按都按不住，咱们天天开会，也不说其他事了，尽说他的事，我看啊，还不如直接把他捉回来，分解掉算了，反正他在被我们上了系统附身的时候，人已经分解过一次了啊，他已经可以数据化了，不属于一个完整的1号位面之人，随时可以回收到我们数据库去。”
“你之前开会是不是都在打瞌睡啊？这方法上两个星期刚发现他出事的时候就有人提过了！都说了，他身上那主宰神系统已经跟他融合了，强行分解他？岂不是把我们监理会都给毁了么？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哦，对哦……主宰神系统那病毒性……它现在和江修昊发生融合，恐怕已经失控了，咱们强行剥离也不行哈……哎，我都被这破事搞得晕头转向的，忘了这茬……”“江修昊要是这么好解决，咱们还用得着天天为了他的事发愁吗？最让人心烦的是，他还总是在时间流速快这儿很多的位面出事的，搞得我们这边连休眠时间都没有，立马就被喊过来开会，真是……别说你烦躁，我现在都感觉，江修昊要站在我面前，我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了，上面那位要我们好好处理江修昊的事情，咱们也不能抱怨太多。而且，等一会儿他们就全来了，听见你说这话，要是暗地里跟上面那位打小报告那咋办？”
“好好，那不说这个吧，咱讨论正事总行了吧。今天叫我们来开会又是啥事，又是谁叫的开会？”
“女琅呗，哼。听说她又直接去1号位面跟江修昊见面了，真不知道是不是私心。”
“又是她啊？这次又发现什么了？”
“说是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我们全部到场，一个不准缺席。”
“说这话……我去，这意思就说我们平常有人缺席了？让上面那位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们之前偷懒了吗？她怎么想的？邀功顺带踩我们一脚？”
“谁知道她噢！江修昊那么麻烦的家伙不就是她带出来的吗？本来她就应该进数据库了，没想到竟然就因为江修昊捅她一刀，再疯狂卖乖，这就洗白了！嗨！晦气！”
“哎，不是我说，”中年女人压低了音量，“上面那位也太不会处理了吧，明眼人都知道女琅跟江修昊肯定有什么的，这都不处理掉，真不怕女琅徇私吗？”
“谁知道上面那位怎么想的呢？哎哟，不是说了不要闲话嘛。”
“看来你们俩这嘴巴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这声音突然从光源那儿响起，辨不清性别和成熟稚嫩、无悲无喜的声线如此独特，令把脑袋凑在一起的两个人惊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两人不敢以如此失态的状况面对这声线的主人，立即闭紧嘴巴，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你们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处理女琅吗？”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撒谎。呀，人的习性学得挺快。”
“……”两人不敢作声了，不知道这位到底听见了多少，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说多错多。他们都期盼对方说话解释好背锅，但两人都精得很，一声不吭。“没事，诚实点呗，学点人的良好习性，学坏习惯做什么？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原因，好不好？”
“……您，您说，我们洗耳恭听。”
“嗯……奉承的词儿掌握得不错。”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往下说道，“我没分解掉女琅，不是不知道江修昊那一刀是故意捅她和她划清界限，只为了保住她的安全，也不是不知道，女琅一直对江修昊手下留情，心中也还存情。恰恰正是因为她动了情，也是你们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动了情的，我才没有动她。情感这东西吧，是你们最难学会的东西，毕竟人的其他习性，都可以由自我思想价值观的调整，以及习惯的调节来进行模仿学习，就连人与人之间的交际用词、习惯和礼节，你们都能学习得非常精妙，它们都有规律可循。唯独感情这东西没有理由可循，它发生的时机随机，对象随机，维持期间也随机，情感浓淡也随机，无法以数据测量，是你们最难以学习的东西。只有在模仿人类到非常精髓的地步，才能领悟感情，产生感情。女琅作为兼职的监察员，与1号位面的人接触得比你们多，学得比你们快是很正常的，但是她也确实是你们当中唯一一个领悟了感情的数据体。而且她不止产生了感情，还因为感情而产生了很多在你们身上观测不到的人的复杂心理，这都非常难得，她是我现在的宝藏之一，可不是你们俩能比的，知道吗？”
“……是，是，您说得对。”
两人唯唯诺诺地应承，头低得快要埋到地面上去。“唉，不过，你们俩也出现那么长时间了，还不如女琅，到现在还只是学了人的最基本的习性，而且还都是偏向不好的，你们这学习能力实在太差。”
两人闻言大惊，差点没跪倒在地。“我……我们一定会努力向女琅学习！”
两人惊恐，大声地向“这位”承诺。“向女琅学习？”
那声音发出一声音量拔高的疑问来，“……唉，失望。我总是安排你们一起工作，你们俩，难道就没有对对方产生什么感情吗？”
两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立即抱在一起，朝那声音表白，“有的，有的！我们……我们彼此之间也产生了……很……很微妙的感情，只是，只是没有女琅的那么强烈！”
“……”“……”“浪费我给你们的两张脸。死吧。”
那声音语调仍平静，言语则骤然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