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奇致把这一长串话用力吼完,情绪激动的他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往后一倒,痛苦呻吟起来。琳达一脸懵然地听他教训,瞧见他突然开始痛苦难当,急忙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受伤的人不能激动啊!你还要不要你手臂了?”
“滚啊!!!”
殷奇致苍白着脸,疼得满头大汗却仍旧坚持挺起上身,死死瞪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还听不明白是吗!?果然是个憨比女人!我烦死你了,别跟我叽叽咕咕的,快滚!!!”
琳达呆愣在原地,渐渐的,泪水涌上眼眶,“我虽然傻,但我明白,你在说反话气我啊……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来骗我呢?我不至于傻到你说什么就信什么,我……我还是有判断力的啊……前一秒钟还在对我好言好语,突然就开始说这种话,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知道你是不打算回来了,怕耽误我才这么说……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回来这边呢?你能来,你在那边的妹妹也可以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们分开?”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殷奇致这番话自然是让琳达讨厌自己,不再念想着自己,但是他们都没想过,琳达竟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殷奇致被她的执拗的质问搞得无奈又心酸,只能缓一口气,放软了语气说道,“你啊……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却偏偏明白事理。你是真笨呢?还是大智若愚?”
琳达低下头,摇摇圆圆的脑袋,“我……不是笨,夜影说了,我只是个认死理的人。在我的‘死理’里,你虽然嘴上不客气,但是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过分的话的,你不会这样毫不留情地骂我,甚至在别人说我蠢笨如猪的时候,你还会生气,并为了我和别人理论甚至打架……你是个内心很温柔的人,所以……所以我才喜欢你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呢?我不是这么笨的傻瓜啊!笨的是你,妄图用这种鬼扯的话来吓唬我,让我不要留恋你,我不会认同这样的你的,所以这样的你所说出的话,我也一概不会认同。”
说着说着,琳达开始泪水盈眶、语无伦次了,“要是你不肯来,那,那我就过去你那边!我在这边没有任何亲人,进入冒险者公会后又一直遭到其他人的嘲笑,只有夜影是我的朋友。直到遇见你们,我才重新感觉得自己作为人的存在感,感觉到我也是能够受人重视、被人爱着的。现在小薇是人族的新统领人,她和龙王费雷德有着约定,她不可能离开,但我无牵无挂的,我可以去到你身边去!”
殷奇致被她这番真挚而又无所畏惧的话语触动了,一时间没有再劝她,而是看向她身旁的江修昊,一脸哀求,“……江大叔,可以……”“可以个屁!”
江修昊未等他说完便立即严词拒绝,“别想了,根本不可能!我就连她的信件信物都没办法带回去现代给你,更别说把整个人带过去了!我现在求别人网开一面,这才给你们见面的机会,可别太得寸进尺!”
“可是……”琳达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如果你不让我们再相聚,那给我们看这一眼,又有什么意义呢?江大叔,你到底为什么要把他送回去呢?他明明在那边除了妹妹就无牵无挂啊,我们才是他的牵挂和依靠,不是吗?你虽然表面冷酷无情,还蛮不讲理,可我知道,你也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帮帮我们吧,好吗?”
江修昊面对这样憨又认死理的人实在是毫无办法,只能无奈说道,“琳达,殷奇致是不可能回来的。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就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我帮你们这么多,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为了殷奇致不再想着回来而已。不然你以为我在做慈善?我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
“可是……”琳达猛地摇头,不愿相信,“这和他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我不懂啊,为什么他不能回来?”
殷小薇见她这么执着,也不由得勾起心内隐藏已久的疑问,朝江修昊发问,“是啊,江大叔……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哥哥回去你们的世界呢?这到底有什么样的因由?”
琳达一个人的执拗,引起了三个人期盼又哀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在了江修昊身上,逼得江修昊浑身不安。“哼,人类真是不知餍足的东西。”
原本隐身在旁的女琅,此时则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不满,“江修昊,你原本早就完成任务,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了,但你为了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硬是留下来这么久,还帮忙解决这样大的麻烦。你看清楚了吧?这些入侵者的嘴脸?如此自私,也不会明白他们的任性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麻烦!”
江修昊抬眼望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只看着最执拗的琳达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带他回去我们那个世界。”
女琅听他这样回答,大为意外,“江修昊,你……!”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龙族食物不够,却不吃自己的同伴,逼迫母龙大量下蛋来增加食物,而是要人族来给自己提供肉猪做食物呢?为什么顾明远老太婆要背负东方国人的命运,至死都不能忘怀,然而如今只能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呢?为什么就算这样,殷小薇也要救东方国人呢?明明这些又蠢又笨还有些坏的人和她毫无关系?为什么殷小薇要背负整个人族的未来,明明威多克国人之前对待东方国人不好啊?为什么我要帮你们救助整个人族?我完全可以让你们俩在安全的地方活下去,我可以只保证你们俩的安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地在这里蹉跎一个月。明明你们其实跟我毫无关系不是吗?”
这番话,让殷奇致和殷小薇两人眼中希冀的光芒相继消失。他们都明白江修昊的意思。然而认死理的琳达却还没有。她听他如此连珠弹炮的问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仍旧是一头雾水,一脸茫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琳达。”
江修昊知道要跟一个愚笨又认死理的人讲道理是很困难的事,只能以最浅显的方式、最顺着她思路走的说法来说服她。“这些问题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以你单纯的脑袋来说,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要让殷奇致回去我们的世界,当然有我的理由,但是因为你认定了他不需要回去,而他也想要回来,所以便将我的理由推翻,变成了毫无道理的因由。你不能这样自私,我帮了你们做对我来说毫无道理、却对你们来说极有意义的事情后,却还想着将你认为毫无道理、但对我来说极有意义的事情推翻、否认,你这样,对尽心尽力帮你们的我,公平吗?”
琳达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但她从江修昊的苦口婆心中,也懂得了江修昊的大致意思。即使她不理解江修昊这么做的原因,但如果非要强求他将殷奇致带回来,或者将自己带过去的话,江修昊就会把目前帮助她们所争取的人族的未来收回。这是等价交换的事情。她不能不支付代价,一味贪婪地让江修昊付出。琳达低下头,久久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