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昊一愣,心知他说得有道理,但随后只皱紧着眉头,一言不发,心中似乎在暗暗思忖什么。“值得吗?奇致。”
尤语蔓看着他已经如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在死亡的深渊边徘徊,却还是憋着一股劲说出这一大段话来,字字不离担忧,让她忍不住泪上盈眶。“这些东方国人,一点也不知道你们为他们做过什么。明远婆婆做出的牺牲,他们一概不懂,明远婆婆身死,也没有人缅怀她一下。哪怕是重见天日,得以阳光万里,这些傻兮兮的东方国人却在感激上天!你们做了这么多,他们不曾回报过你们啊!”
尤语蔓是善良,但善良并非圣母,她善良是因为她喜欢帮助别人后别人对自己展开的笑颜,希望别人的幸福快乐能够感染自己,让自己感同身受。但纵使善良如她,她也不喜欢自己做出重大牺牲,为对方换来幸福后,但对方却对此毫无感激。假如对象是江修昊,尤语蔓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他做出牺牲,因为她知道江修昊会心疼,也知道这个人值得自己牺牲。但是那群东方国人呢?从头到尾只是站在远处围观,面无表情,毫无情感,就像一面随意涂鸦的背景墙,只在天色有变化的时候才惊慌一阵,红光和乌云散去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对天祷告了。没有人过来关心一下浑身是伤的殷奇致。只因为惧怕看起来很危险的奕戊,所以宁愿站在远处围观。他们什么都没有为顾明远和殷奇致他们做过,凭什么可以得到如此大的回馈?就因为他们可怜吗?尤语蔓越想越生气,气得眼泪停不下来。她为明远婆婆不值,为殷奇致这个傻小子也不值!“语蔓姐……别哭……”殷奇致轻声安慰她,“这些东方国人……常年生活在行尸走肉的状态……不和人交流,不与人说话,所以也不懂感情,这都是正常的……只要活在阳光下……开导他们多与人交流,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所以,不要怪他们……况且,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他们……明远婆婆尸骨未寒,难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她坟头前告诉她,她的心愿已了,就要亲自去黄泉之下告诉她,东方国要因为龙族入侵而灭亡了吗……?”
尤语蔓眼泪簌簌而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看着的江修昊感到心情十分沉重,“都说了,别跟顾明远老太婆那样搞临终遗言,什么叫去黄泉之下亲自找她?你离死还远得很!”
“呜呜呜,哥哥……”殷小薇听得泪流满面,随后便和尤语蔓一般,只哭不言。一旁的琳达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殷奇致的惨状,只是身子不断微微抽搐着小声呜咽。殷奇致将目光投向江修昊,“江大叔,我现在这个废人一样的状态……又要回去现代,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求你了……保护他们吧……”“……殷奇致,我说句自私的,你要是想保护殷小薇和琳达,无可厚非,我可以帮你安置她们,让她们远离战争。但如果你想保护这几万东方国人,我护不过来。”
江修昊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殷奇致的要求,“我不能随意干扰178号位面的历史进程,虽然我看起来已经干扰了不少了,但是至少不能在接下来的发展里还继续干扰。我曾经尝试过改变这个世界的进程,但是根本做不到,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就像幻境森林被毁、龙族入侵这件事,即便我把战争发生的原因去除了,但仍旧有新的导火索出现。假如东方国人注定要全部灭亡,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永远保护他们。刚才那个畜生有句话说得很对,铃铛说的话没有道理,如果自己不能保护自己,那就只能接受去死的事实了。”
殷小薇闻言,心中酸楚不已,登时哭得更厉害了,“哥哥,你快点回去你原来的世界吧,我不要紧的!龙族入侵就入侵吧,我会和琳达一同奋力抵抗!之前我们俩就赢过不少了,不会输的!我们不需要你保护啊!东方国人我们会凭自己能力保护!”
“说傻话……上次如果不是江大叔及时赶到,你们都要死了……”殷奇致勉强地抬起仅剩的右手来,紧紧攥住江修昊,眼神中皆是哀求,“江大叔,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给你添麻烦……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你更不可能一直守在这儿……但是,我不信命……我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必定有这个历史走向……能不能……最后麻烦你一次?帮我解决这个后患之忧吧……就这一次……假如,假如以后还是注定会出现龙族入侵……那也是没办法的了……但是,但是至少,给小薇和琳达一个成长的机会,让她们可以成长到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足以抵抗龙族,不再怕龙族入侵的时候……”然而江修昊只微微摇头,“……你知道吗,在我阻止龙族入侵这件事之后,只不到一个月,就立即再度发生了。虽然导火线不同,还少了几个参与这段历史的人,但是事情走向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偏差。假如这次的事件复发也这么快,区区一个月时间,殷小薇和琳达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早死晚死,不过都是死的时辰前后罢了。”
“我……我……”殷奇致一时语塞,但仍旧不肯放弃,右手中攥着江修昊的力度更紧了,“江大叔……我知道你为难,但是……虽然你说过你不需要了……但是,我可以把那五十万报酬全部给你……一分不取……我愿意和妹妹继续和叔叔婶婶们生活下去……”江修昊闻言,有些吃惊,“……你会来到这异世,不就为了要这五十万可以脱离你叔叔婶婶独立生活下去的钱吗?”
“没关系……”殷奇致坚定道,“只要你愿意帮我解决,我愿意付出所有我能够付出的……”说着说着,殷奇致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说话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江修昊看他行将死亡的模样,吓得心头大震,连忙去拍打他强制他清醒,“别啊殷奇致!”
随后,他着急地看向尤语蔓,“蔓蔓,你不是给他服下了吗?止血救治的药丸啊!怎么一点不见效果?”
尤语蔓也心急如焚,“没有这么快见效,但是……但是也很奇怪,说话这么一会儿了,按照明远婆婆研制的药丸的超快速药效来看,应该要慢慢起效了才对,但是他的断臂处还在不断汩汩地往外冒血……”江修昊连忙往身后看去,只见奕戊仍在背对着他们,似乎还在与人联络。“玛德。”
江修昊低声咒骂一声,“莫庄那个草包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
“我去找给他包扎伤口用的干净纱布和绷带!小薇,琳达,你们身上有带瞬移药水,陪我一起去,带着我快速转移!”
尤语蔓说着,便不由分说拉走了殷小薇和琳达。半清醒半昏迷的殷奇致顺着江修昊的目光看去,只一眼瞧见了还在奕戊手中的昏迷过去、生死不明的铃铛,说道,“江大叔……先别管我……铃铛……铃铛还生死未卜……”“……没事,你已经答应回去了,那个畜生不会对铃铛怎么样了,铃铛只是昏迷而已。”
江修昊扫描过她的状态,确认过是存活。奕戊没有放下她,手中仍旧紧紧攥着她,江修昊自然也不想去将她争夺过来,能救下一个殷奇致已经不错了。“好……我信你的……”殷奇致声音越来越轻,眼睛也越眯越小,“江大叔,你一直帮我良多,我却从没有给你说过一句谢谢……今天我断掉这一臂,才知道你虽然嘴巴蔫坏,但一直以来都对我忍让良多……你原本可以跟这个人一样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谢谢,谢谢你……如果可以……报答你……就好了……”说着,殷奇致似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竟就此陷入彻底的休克中去。江修昊忙去摸他鼻息,却发现没有丝毫气息!殷奇致这愣头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