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默间，顾明远从屋外回来，一眼看见这屋子里赫然多出好几个人的身影来，而且不久前才被带走的冒险者公会的那个小女孩竟然又到了这里，不禁皱起眉头来。再看殷奇致和看起来似乎已经无事的殷小薇，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来。“这是怎么了？”
殷奇致见顾明远出现，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向她简单解释了一遍目前的状况，“婆婆，您有办法吗？”
顾明远望着夜影附身的殷小薇，问道，“你叫夜影？你之前附身别人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像现在这次的束缚力吗？”
夜影点点头，“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就像是把我强制搬家了一样，还把原来的住址的大门钥匙给我毁掉了。”
顾明远沉吟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担心的问题，在这半年间本来烟消云散了，却在这时候应验了我的忧虑。”
殷奇致听她的说法像是知道什么，忙追问她，“婆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一年前，我还在沙曼翁的地下实验室和他同住的时候，我们曾经在生物合成方面有过讨论，并且对控制人体的意识进行过一定的猜测。”
“我当时坚持，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炼出一个能动能跳的活人来，但沙曼翁却认为我的生物合成如果运用在人体合成上，会有一个致命缺陷。”
“控制人体的思想，我们称为意识，平民则将它称作幽灵，人死后就会脱体而出的意识形态。”
“这种控制我们身体的思想的存在，我和沙曼翁无论如何想象讨论，都无法解释它的由来，所以我们一致将它认定为人族特有的宝藏，从父母那儿继承而来的人族灵魂。”
“沙曼翁认为我即使能够炼制出人体，但因为没有父母的思想可以继承，所以也没有灵魂的存在，那么它就只是能够动的活物而已，不能称之为人族。”
“我们当时也是就此随意地讨论一下而已，并没有深入研究。我在半年前选择炼制出小薇丫头的时候，我就曾想过，她无父无母，也就没有灵魂，我可以把她当成生物合成实验中使用的实验体，安心地当成是药体培养，所以这才选择动手炼制。”
“只是我没想到，小薇丫头不仅活灵活现，甚至看起来像是有自己的灵魂意识，不受任何人摆布控制，可以独立思考，与人交流。”
“我原本还在担心她哪天会突然陷入失魂落魄的状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但这半年间，她除了长大过快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我逐渐放下心来，也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今天竟然……”好歹是浸染过现代爆炸性的庞大知识体系，琳达和夜影完全不明白顾明远所说的话，但江修昊能听懂一二。顾明远所说的虽然和现代的认知不太相同，但毕竟基础差不多，所以江修昊一瞬间便理解了顾明远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殷小薇原本就是没有灵魂的一具肉体，夜影作为一个从琳达那儿衍生的一个有独立意识的灵魂，进入殷小薇的体内后，就像一个灵魂找到了合适的居所，所以夜影将殷小薇取而代之？”
“这不可能！小薇没有独立意识吗？她也有啊！”
殷奇致觉得完全不合理，大声反驳，“更何况夜影更像是琳达产生出来的双重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吧？为什么反而小薇的身体对夜影的吸引力会比琳达对他的吸引力大得多，甚至把他们之间的联系直接切断？”
“很简单呗，”江修昊掏掏被他的大声吼得生疼的耳朵，“殷小薇本就是个制造出来的空壳，灵魂跟肉体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东西，琳达一体双魂，夜影能出来附身在别人身上，而琳达则不可以，说明琳达的身体主灵魂是琳达，不是夜影。”
“恰好夜影这个萝卜碰到一个可以入住的坑，自然而然就自动住下来了，并且对这句空壳躯体产生紧密联系，那么就会和原来寄居的有主的那具躯壳断掉联系啊！”
“你自己想想，你的意识可以单独脱离出来你的躯壳吗？不行吧？这就说明你的意识灵魂跟你身体也有夜影这样的情况呗，像盘根错节一样丝丝入扣，紧紧缠绕，自然不能轻易脱离。”
江修昊这白话一样的解释让最愚笨的琳达都懂了个大概，但殷奇致却不肯相信他的解释，“绝对不是这样，小薇不是个空躯壳！她有自己的意识！”
顾明远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俩争论，此时方才开口，“奇致，我想，江修昊所说的，基本和我的猜测相符。但小薇丫头很明显也有自己的意识灵魂，只是不知为什么，竟然会让外来的灵魂完全占据了躯体。”
夜影听他们说得自己像是强盗一般，忙开口解释，“我可不想占据这具身体，我挺喜欢原来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状态，现在进入这具身体后，我仿佛被几千斤的刚白金捆住了双脚，让我无法动弹，还丧失了能力，这实在让我很不高兴。”
“这不是挺好嘛，换了个人了，顾明远老太婆下手的话不就没有顾虑了吗？”
江修昊满不在乎地说道。顾明远和殷奇致都知道他指的是药体培养的事情，但是在琳达和夜影听来，这话仿佛要将他们杀人灭口。琳达再次吓得泪如雨下，“不至于吧？这样你们就要杀人吗？万一夜影还有机会回来我体内呢？”
夜影也惊了，连忙起身逃到门口，随时准备逃跑。“别听他胡说。”
殷奇致嘴上对琳达说着，眼睛却狠狠瞪江修昊一眼，“你少在那里整天觊觎着小薇，东方国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必你为国为民地操心！”
江修昊打了个呵欠，并不理会殷奇致的眼神，只看向顾明远说道，“照这个情况看，你们当成家人的殷小薇已经死了，现在的只是个躯壳而已，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说着，他一伸左手，把从侧面来的怒气满满想要揍他的殷奇致轻松挡住，继续说道，“老太婆，依我所见，你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不至于对谁都抱着几分怜悯，你心里有分寸的很吧？”
江修昊确实没什么仁爱为人人的想法。虽然现在夜影在控制殷小薇的身体，但对于江修昊来说，连个实体和样貌都没有的夜影实在不算得上是个人，所以说出这种话的他也没有什么同类相残的感觉。所以假如是他的话，必定会毫不犹豫直接将已经驱逐了原身体意识的夜影用来做成药体，毕竟背后还有好几万人等着自己拯救，孰轻孰重，显而易见。“你少放屁！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
殷奇致被他按得死死的，不能近他身，只能满面怒容地朝他大声嚷嚷。然而顾明远却不似殷奇致这般恼怒，听了他的话之后，眼神茫然了几分，随后又似乎想通了什么，重新变得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