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费雷德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之时,“莱奥”竟然如他心中那一点不敢妄想的期望那般,没有发怒。反而对他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是这微笑有些渗人。“你的提议我接受了。”
“但是,”还没等费雷德高兴起来,“莱奥”话锋一转,说道,“这儿空旷野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生火取暖,就去龙族聚居之地那边吧。”
说着,“莱奥”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光亮,费雷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怔。那儿是千年巨龙的属地。龙之国虽然学习了威多克国的阶级统治制度,但和威多克国不同的是,龙之国只以力量为尊崇,遵循能者上位的规则。龙之国的统领者只有一位,那便是一条活了五千年岁月的半万龙,所有龙族皆称呼他为天龙,这是对统领者唯一的尊称。龙之国不管种族如何,只以力量做区分阶层的界线。而龙族力量向来是以年为单位呈倍数增长的,年岁越久,力量越强大。以年龄作为实力阶级分层的话,分别是十年成龙、百年大龙、千年巨龙以及万年天龙。龙之国还未出现万年天龙,所以千年巨龙自然便是龙之国里地位最崇高的,也因此拥有自己的属地,其他龙族不得踏入属地内。别人没有接触过这些脾气狂傲的千年巨龙,但费雷德在五年前还未成年之前,是接触过的。当时他被父亲沙曼翁用瞬移药水送入其中,要求他活下来,所以和这些暴躁的巨龙们都打过交道。“这个……莱奥大统领,那边是龙之国千年巨龙们的属地,轻易踏入的话……”“莱奥”猜到那边黑暗中闪烁着点点光亮的地方应该是龙族聚居之地,他只是想顺道去深入了解一下龙之国,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竟然是最高实力的龙族所在的地方。他也并非怕了这些千年巨龙,自己的大宝剑一经祭出,无往不利,屠龙效果杠杠的。再不济,他还有万能金身buff以及不耗费成就点的万能传送可以使用,所谓千年巨龙,再多也伤不了他分毫。只是他一旦出手,费雷德必定认出是他来。“莱奥”想改口能不能去其他相对和平一些的龙族属地,但奈何他现在处于莱奥大统领骄傲自大的人设中,又无法说出口来。入戏太深是原罪啊!昏暗的夜色中,费雷德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他默不作声,惧怕得心头狂跳不止。他开始后悔告诉莱奥那边是千年巨龙的属地了,万一莱奥心血来潮,过去将那儿夷为平地,所有千年巨龙灰飞烟灭,龙之国将实力大减,威多克国若想借机入境侵犯,便轻而易举。再者,他是要获得千年巨龙们的认可才能让赤翼巨龙一族正式翻身,他绝不能让莱奥过去那边将他多年的期盼毁于一旦。“莱奥大统领,您现在首要的目的便是见我的父亲沙曼翁,千年巨龙们脾气狂傲暴躁,一旦有外人踏入,就会群起而攻之,闹得天翻地覆。我相信您当然不怕这些巨龙,但假如闹出这样的动静……”后面的话费雷德没有往下说,但“莱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沙曼翁,让他闻风而动,立即离开原住地。哈,哪有人还会提醒敌人闹出动静来会惊动自己人,让自己人跑掉的?“莱奥”心中暗道好笑,但正好他也希望有个台阶下,于是顺势下坡,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来,算是同意。费雷德见他神色不似发怒或威胁,知道他这一声哼是同意的意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恭恭敬敬地对他继续劝道,“莱奥大统领,这附近也不是完全空旷原野,有地方可以将就过一晚。”
“莱奥”一扬下巴,示意他带路。费雷德得到示意,率先走到了前头,将昏沉迷蒙的夜色拨开来。“莱奥”在身后跟着他,细细观察他走得快而平稳的步伐后,心里油然而生一阵好笑。他原以为费雷德是多么聪明,懂得周旋,滴水不漏。却不曾想,他在令他恐惧的事物面前竟然阵脚大乱,频频出错。明明之前才说了他在这种可见度极低的昏暗夜色里寸步难行,需要小心谨慎,一转头,便是走得又快又急。毕竟只是活了十年的龙啊。这让“莱奥”想起了林宇梧那个天才小学生。再聪明,没有岁月沉淀,始终是棱角尖锐,打磨得不够圆润光滑。费雷德带着他走到一处乱石林立的地方,每块大石有至少三人高,十分巨大,簇拥到一起,空出了中间的空地。看起来是个避风露营的好地方。“莱奥”对此饶有兴致,“这里无边无际的旷野,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龙族这十年间怕了威多克国冒险者的骚扰,所以聚居地都是远离边境森林,跨过边境森林后是一片荒凉空旷、杳无龙迹的旷野。这片旷野上不仅看不见龙群活动的踪影,连半点植被或者其他活物死物都瞧不见。只是单调枯燥的黄土茫茫一片。在这儿竟然有一处这样看似凌乱,实则有意堆放、空出中间避风空地的乱石堆,实在是显得突兀。“这儿是从前一条赤翼巨龙因为不堪其他龙族追杀,躲到这里来的时候从别处衔来石块临时筑起的简陋石窝。”
“莱奥”环视一圈,估算了一下当中空地的面积,确实大约正好适合一头成年龙窝得下。费雷德脱下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抚了个平整无褶,对“莱奥”说道,“莱奥大统领,劳烦您在这儿将就一下了。”
“莱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建议,直接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费雷德在离他一米处也坐了下来。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费雷德看他一言不发,自己自然乐得清静,于是也跟着闭上眼睛养神,放松一下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他开始回想今天一天胆战心惊的经历。在冷静情绪下的反复思考之后,费雷德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偷偷睁开眼睛,看向身旁的莱奥大统领。神色依旧冷峻阴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看见他的嘴角若有似无上扬着一丝诡异的弧度。是了,他总觉得,莱奥大统领的变化有些快。他不是没和掌握着他生死权、并且同样喜怒无常的人物同处过,千年巨龙的脾性和莱奥大统领很相似。他当时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多次在生死边缘试探,一个多月才有初步成效,让千年巨龙对他的小小烦扰不再发怒,而是选择性忽视。而莱奥大统领的脾气消散太快了。自从他被逼得开始如实相告之后,莱奥大统领就突然变得温和不少。虽然脸色依旧阴沉可怖,但是那种强大的气压消散了许多。费雷德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中去。等他突然被脑海中的烦思惊醒的时候,猛地一看旁边,惊得登时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莱奥大统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