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注意到,她极其镇定,没有太大动作,开始调整呼吸的节奏,汲取这空气中的凉意。这是魔力,属于折叠空间里的特殊产物,地球原本并没有,只有现在这种复苏现象发生的时候才会顺着通道涌出来,不过并非奇幻小说里所描述的那样,能够用来施展法术,准确说更像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吸收进体内后,可以弥补人类基因的缺陷,强化出更加完美的躯体,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强化力气、速度、恢复能力、免疫力耐力等等,但也仅仅局限于强化身体素质,想要突破人类的极限发生质变,还需要某种特殊的进化之物才行。此时,网吧内早已失去了方才的平静,惊叫声、脚步声、哀号声连成一片,正在玩游戏的人们充满慌乱,纷纷站起身往过道挤去,坐在收银台前无所事事抽烟的网管,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跑了出去,而苏念梨所处的位置是比较靠近后排的,如此拥堵的情况下很难挤出去,便有人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手脚并用的翻爬,顿时引起一阵效仿,场面更加混乱了,电脑的显示屏受到波及,被一脚踹落到坚硬的地板上,破碎出一道裂纹,但已无人去管,都在忙着逃命呢!“地震了!快跑——”“别挡路,滚开!”
“卧槽快跑!”
身边的这位仁兄哭丧着脸,嘴里嘟囔着她这么帅气可不能英年早逝之类的话,也加入了逃命大军之中,结果刚刚挤入人群,就被一个黄毛一巴掌拍了回来,很倒霉的,脑袋撞在椅子上,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苏念梨淡淡看着这场景,眼神里的情绪说不出是漠然还是怜悯,或许更倾向于无波无澜,毕竟这种情况她见过太多次,早就已经习惯了,有种玩游戏第二周目的感觉,她好整以暇地躺在椅子上,比谁都悠闲,使用特别的呼吸法汲取空气中的魔力,身体渐渐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地震维持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突然又停止了,就像是一开始发生时一样毫无征兆,紧接着整条街道无声无息地升起迷雾。“快看!好多雾!”
“这是怎么回事……地震好像突然又停了,不过什么时候飘起这么大雾的……”“能见度太低了,就连门口停着的电动车怎么都消失了?!这雾肯定有古怪,她看最好不要贸然跑进去……”她们犹豫着,站在网吧门口,望着厚重的迷雾,一时间进退两难,很快,便听见迷雾里传来惊叫声,有人分辨出来,惊叫声是网管的声音,正议论着要不要前去查看情况,转而又听到其她人的呼救声、惨叫声,声音越发撕心裂肺起来,使人听了毛骨悚然,顿时,无人再提进入迷雾中查看情况的事,甚至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深怕受到波及。雾中传来的声音逐渐化为微弱,有人良心不安,伸手推开阻碍,走到最前排,自语道:“不行……她要去找找她同学……”还未走出十步,又忽然停下,回头看向身后众人,这些人眼神中夹杂着仓皇与希冀,俨然把她当成了一名侦察兵,又或者触碰地雷的人,她动动嘴唇,指着面前的迷雾,发干的喉咙制造出嘶哑的声音:“前面,好多树,你们快来看看啊!”
结果身后这些人退后更远了,她眼神变得鄙夷,这群怕死的人,她又听见身后传来水啧啧的声音,疑惑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通体淡绿色柔软粘稠的方形物体,这物体比她还要高许多,该有两米半,像是果冻,却并不透明,体内有暗红色,深绿色的“眼睛”看到她后,躯体兴奋地颤了颤,尔后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强大力量支撑着,猛然跳了起来,高高的犹如泰山压顶之势,“啪叽”一声,将这位侦察兵先生整个吞入体内,强酸腐蚀性液体本能地开始分泌,用来消化食物非常有效率,实际上消化钢铁钻石之类的都很轻松,至于人类这脆弱的皮囊,转瞬间就只留下一小片暗红了——当然衣服经过消化后产生的垃圾有毒物质早早就排泄掉了,不过那些慌不择路逃回网吧内的人类,大抵是不会在意它的食品安全问题的。史莱姆像是打了个饱嗝,颤动了几下,整个又高大许多,它慢悠悠地跳动着,目标直指网吧,准确说是朝着网吧内的食物们发起了冲锋。……萧瑟的秋雨顺着废墟碎片往下滑,积水滴落进头发里,寒意跟着涌进来,促使她原本模糊的神志逐渐变得清醒。阴暗环境中,隐约能看到沉重坚硬的混凝土与生锈扭曲的钢筋混杂出的模糊轮廓,逐渐幻化成夺取性命的无声妖魔。地震发生时她躲进床底,本以为逃过一劫,结果只是苟延残喘。应该是挺不过明天了。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向文件夹里少年时期未完成的作品。可惜最想亲手开发的这款游戏,那些角色、画面、感动、泪水,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了。“她以后一定会把她们幻想出来的故事做成游戏,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玩到。”
当年曾对小伙伴们这么说道,之后便投身游戏开发行业,凭借着一点天赋和满满的偏执,制作出许多独立游戏,也算是小有名气,正准备完成少年时代的愿望时,正巧遇到虚拟现实技术的兴起,那时懂得开发虚拟现实游戏的技术人才稀缺,她抓住机会,很快就声名鹊起。后来,就逐渐与当初做游戏的初衷,慢慢背道而驰了。实际上不是一直有机会着手制作吗?她潜意识里总是告诉自己还不急,要在最有自信最合适的时候,再去将少年时的梦想完美的完成,但只是明白开发出来收益不好这才选择一次次回避而已。手指敲打着触摸板点开demo文件,粗糙的像素画面出现,记得当时是断在了设计巨龙模样的位置,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心中想要的那种巨龙,那种看上去帅气酷炫,强大厉害的巨龙,最终,就放弃了。在这种地方她向来也是充满偏执力求完美的,到了后来为了利益,却早已不在意这些细节。或许是为了告别曾经那个自己,她打开软件,将巨龙所需要的模型换成了最弱小的鸡仔。做完这一切,她费力活动着对于痛疼饥寒早已麻木不觉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又摸索一阵,翻出根香烟叼在嘴中,点燃,浅浅吸一口后,已经有些飘飘然的灵魂更加荡漾了,她闭上眼睛,细细体会灵魂在这刹那的剥离感。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很小时,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父亲陪在身旁,一直到车站,发车还有一会儿,父亲用充满乡音的声调说道:“你就站在这儿不要乱走,她去给你买几瓶……银养快线。”
很久没回家了。……充满愁绪的秋雨逐渐停了下来。废墟下,烟灰跌落。十五岁那年暑假被要求在乡下奶奶家度过。那地方挺偏僻,公交车一天只去一班。她在司机师傅异样的眼神中掏出一把零散的钱下车,手中提着一个装有换洗衣服的双肩背包,除此之外别无她物。在进村之前她首先去见了她那沉眠于地底的爷爷。那是一片绿油油,已经极膝一有风吹过就会卷起一阵波浪的麦地,按照这里的习惯有人去世之后都要埋在自家田地里头。身处如此环境她心却无法平静,可能对于习惯之前生活的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总有一种没穿内裤的别扭感。“喵哦。”
突兀的叫声钻进耳朵,她诧异望去,竟看到一只超胖的猫正在用爪子挖土,一脸无辜的表情。该死,这个家伙竟敢当着她的面刨她爷爷的坟,她几乎下意识冲上去想给它一脚,谁知这只喵星人外表胖得像只熊,但身手却矫健的很。它向村里跑去,她就在后面一直追着。半路甚至把手中背包都扔了过去,依旧是没能把它拦下,倒是五颜六色的衣服洒满了整片翠绿的麦地。她眼看着毫无礼貌的胖狸花拖着尾巴钻进一处废旧宅院,才放下心开始收拾残局。往身后一看,但凡她所经过的地方麦子都东倒西歪,大有一副乘风破浪之势。但她哭得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小茉莉再也认不出她来了。她握住她的手,像她描述那只狸花猫多么多么胖,简直像只熊一样!那就像一根蛰伏在血管已久的刺,待到时机成熟就会疯狂的扎根发芽,但还未等到刺破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时,便被悄无声息地拔除了。撒下新种子,未尝不会长出一颗新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