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钥匙就打开了锁,简单的让人难以相信。“难道……治愈能力异常强悍的木之僵尸乱离,连魂魄的自愈能力也十分强大?”
小鬼王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他倒也不在意其中缘由,坦然的将鬼王剑揣进了怀中,“这下可好了,本王的剑也没事儿,照样能传给下一任继承者;不行,等收复阴间后,可要找老鬼王那个酒鬼问清楚,这乱离的魂魄怎么和‘鬼王剑’扯到一起了……”既然陈浮生醒了,打架斗殴这种野蛮的事儿,也不用身骄肉贵的小鬼王自己动手,他双手向后一撑,坐到了身后的鬼王棺上。手掌抚摸着鬼王棺,小鬼王不禁想起了原本锁在棺材里的飞僵,想起了先后离自己而去的黑白无常,想起了嬴勾攻打阴间时首当其冲的孟婆……渐渐,本就是孩子心性的小鬼王,也忍不住哭起了鼻子,瞧着藏经阁那盏孤零零摇动的烛火,莫名有一种孤家寡人的失落感。眼泪还没有落到地上,小鬼王便敏锐的察觉到,藏经阁里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手伸进怀中,暗暗握紧鬼王剑,蹑手蹑脚的探查面前一排排整齐的经书,一无所获后,缓慢的走上楼梯,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会是什么人呢?小鬼王率先想到了一种可能,八只不化骨一起攻打东山,却迟迟不见幕后黑手嬴勾,难不成……这嬴勾已经悄悄潜入了金龙寺?第一次阴间失守,小鬼王根本没有和嬴勾碰面,这一次可是要好好的看看,传说中的水之僵尸嬴勾头上究竟长了几只眼,刻意压低的脚步,踏在了木质楼梯上,小鬼王本不想发出声响,奈何藏经阁年代久远,还是“吱呀”的响了一声。反正已经暴露了踪迹,小鬼王干脆也壮起了胆子,大步流星的朝着二楼走去,出乎意料,见到的不是嬴勾,而是那个不共戴天的红衣女僵尸。夜弦歌坐在椅子上,借着手边烛火的微光,心无旁骛的翻动着一本经书——她当然知道小鬼王就在这里,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小鬼王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就是这个红衣女僵尸杀害了白无常。手臂还在颤抖,摇晃不定的剑尖,始终对着夜弦歌。“怎么?难道堂堂阴间的鬼王大人,瞧不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夜弦歌合上了经书,重新放回了原位,面部表情的瞧着那个一直在颤抖的小男孩,“连鬼王剑都握不住的人,我劝你还是把乱离始祖叫回来吧,只不过……我可以保证,在你开口发声的一瞬间,你就会后悔张开过嘴巴。”
“真不愧是僵尸至尊‘不化骨’,还真是眼睛里谁都放不下,很少有人敢和本王这样讲话,尤其是女人。”
小鬼王也故作淡定,搬起一把木椅,坐到了夜弦歌对面,“追了本王一路,从阴间追到阳间,又从东山追到花桥镇,本王现在就在你面前,不着急动手吗?”
“既然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你,你又为什么不急着逃命呢?”
“因为小孩子最记仇,你欠我一条命,不如现在就还回来吧!”
话音刚落,小鬼王一剑刺向夜弦歌的喉咙,可是,原本威力巨大的“鬼王剑”,居然连夜弦歌的喉咙都无法伤到一丝——小鬼王这才明白,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完好无损,但鬼王剑中封印的一缕残魂物归原主,这把阴间最强的杀器,已经变成了一个摆设。夜弦歌轻轻将抵在喉咙的鬼王剑拨开,抬起了湛蓝色的眼眸。“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我绑起来走——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句,家主说你,你的死活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要你的鬼王剑罢了。”
小鬼王心中一惊,便知道嬴勾想做什么,鬼王剑其实也是一把钥匙,专门用来打开锁着最凶恶亡灵的无间地狱——可是,小鬼王猜不出嬴勾打开无间地狱的目的。瞧出了小鬼王的疑惑,夜弦歌好心的解释了一番。“世人皆知,家主原本是黄帝的臣子,只因黄帝担心家主功高盖主,这才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家主贬谪到黄泉冥海。岂料,家主一怒之下吸收了整个黄泉冥海,又融合了一缕上古凶兽吼的魂魄,变成了不死不灭的水之僵尸。后来,家主再次回归人间,找到黄帝复仇,却再一次被上古大神联手镇压……经历了重重事情,家主也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扳倒黄帝,仅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话到这里,夜弦歌也点到为止,反而问了小鬼王一个问题,“身为鬼王,拿着打开无间地狱的钥匙,你难道不知道那里还封印着谁吗?”
小鬼王确实不知道,但他从夜弦歌的话里猜出了真相。能够对抗黄帝的,三界之内只能有一位大人物——魔神蚩尤!原来,鬼王剑最大的秘密,从来都不是封印着木之僵尸的一缕残魂,而是释放魔神蚩尤的关键所在!藏经阁的烛火熄灭了,金龙寺的僧人都聚在大雄宝殿前,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陈浮生同样没有察觉,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三只不化骨身上。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对于僵尸至尊不化骨而言,普天之下,能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威力无穷的天劫算是唯一;但真的要说比天劫更可怕的东西,那便是五位僵尸始祖,偏偏他们遇到就是“五行僵尸”中被誉为僵尸战神的木之僵尸乱离。虎头帽男童见势不妙,身子一跃,便踩到了金龙寺的墙壁上,刚想再往前跑,便一头栽进了陈浮生的手里。陈浮生背对着一轮明月,所以他的正面始终是漆黑一片,只有眼角那朵血红的花。他一手掐住虎头帽男童的脖子,将他缓缓提起。“怎……怎么会这么快?”
“快吗?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闭上眼睛让你跑十秒,看看第十一秒的时候,我能不能再抓住你——当然,这个机会也不是白给的,我抓住你第一次,还允许你说一句话,但第二次抓住你,你就会明白一个道理,‘不化骨’也是会无比凄惨的死去。”
说罢,陈浮生松开了手,将虎头帽男童扔到了地上。身形再次一闪,又出现在白玉京和瞎眼老叟面前,唯一的相同之处是他总是背光站着,面庞是一片漆黑,连鼻子和眉毛都看不出,更别说任何显而易见的情绪。究竟是黑暗笼罩着陈浮生,还是陈浮生困住了黑暗,这也是一个未知数。“你们两个打算跑吗?小孩子犯错可以理解,所以他有一次机会,可你们不同,你们一旦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连后悔都来不及。”
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但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毋庸置疑。瞎眼老叟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陈浮生面前。“乱离始祖恕罪,老叟绝不敢逃走,任凭始祖大人发落。”
瞧着瞎眼老叟都跪下了,白玉京只恨自己慢了一步,也赶紧跪倒了陈浮生面前。“始祖大人饶命,僵尸皆是同祖同宗,虽然我们不是您的直系后人,但还请始祖大人看在同族的份上,留后辈们一命。”
陈浮生向前走了一步,本该暴露在月光之下,可他周身的黑暗就像是如影随形,使得他的面容始终是黑漆漆一团。他抬起了脚,踩在了白玉京头上,腿一用力,直接将白玉京的头踩进了地面。“你们追杀了我一路,怎么好不容易碰见了我,这么快就服软了。”
“始祖大人误会,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小鬼王抓捕回黄泉冥海,家主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追杀您啊。”
瞎眼老叟天生无眼,看不见任何东西,这也使得他更加的慌乱,“始祖大人明鉴,我们……我们几个区区的‘不化骨’,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能力杀您啊;即便是家主亲临,也绝不可能说要了您的性命,这……这连家主也做不到啊。”
瞎眼老叟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这世上根本没有杀死僵尸始祖的办法,不然这“三界唾弃、六道不容”的至邪之物,也不可能一直存在;即便是几位上古大神联手,能做的也只是封印罢了,不是上古大神心慈手软,而是他们根本做不到。非但如此,连五个僵尸始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杀死自己。“那好,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两个便可以离开——那个头戴金钗、身穿红衣的不化骨,现在在哪里?你们八个谁都可以活,唯独她必须死。”
陈浮生冷漠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夜弦歌杀害杨耀的时候,他还处在昏迷状态,但他仿佛亲眼看见杨耀的鲜血,流满了东山的湖面。他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模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杨耀之死。瞎眼老叟一番思索,始终想不到陈浮生说的是谁,因为他根本看不见,自然听不懂这些外貌描述。“您……您说的可是夜弦歌,应当就是她了。我们八个分散开后,确实不知道彼此身在何处,但老叟可以明说,夜弦歌身份并不简单,她是家主和雀灵小姐的孩子,您千万不能……”瞎眼老叟说不出话话来了,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体。陈浮生手中拿着人头,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忽然戾气这么重——雀灵,确信无疑,就是如今是苏弦,这或许就是陈浮生突然失控的根本缘由;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人,非但人归了旁人,居然还有一个女儿……为了掩饰自己心绪的异常波动,他手臂一划,直接把白玉京的人头也隔了下来——所谓钢筋铁骨,在僵尸始祖手里,无非是硬一点的豆腐罢了。一手抛出瞎眼老叟的人头,一脚踢飞白玉京的人头,陈浮生愈发觉得自己变了,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无情,冷酷,残忍……“当初在圭山陵墓,嬴勾扭下了我的脑袋,这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运气好,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就由你带着他们三人回黄泉吧;另外,告诉嬴勾一声,这只是一个见面礼,等我杀到黄泉冥海之日,就是他身首分离之时!”
虎头帽男童瞧着地上滚落的人头,自他诞生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刻。对着陈浮生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慌慌张张的带着其余三个“不化骨”离开。也许是金龙寺一下子干净了,没有其他的干扰,陈浮生的感觉也变得十分敏锐。他望向了藏经阁的方向,便瞧见月光之下,藏经阁楼顶,站在一袭红衣的夜弦歌,手中还提溜着无法反抗的小鬼王。那一刻,陈浮生犹豫了,夜弦歌是杀害杨耀的凶手,按照他原本的预期,绝对要将夜弦歌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是,无意间得知夜弦歌的另一重身份,他坚硬无比的心,莫名的软了起来。再瞧一瞧立于藏经阁楼顶的夜弦歌,若是换上一身现代的装束,眉宇之间还真的有几分苏弦的模样。夜弦歌离开了,陈浮生始终没有追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