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菱再次醒来是又哭又叫,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口一个易征的喊着,叫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在这几个大男人耳朵里,无不动容落泪。谷菱不停的埋怨端木砾为什么当初不阻止易征救自己,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易征送死。众人知道此时解释什么也是惘然,唯有任她将内心的痛苦发泄出来。杜致霖怕谷菱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只能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一旁的林旭东和江小呈在一旁垂泪。时间真的很快,已经是夜半时分。端木砾见屋内的情形,他根本待不下去。恨只恨引僵尸虫的不是自己,而是易征。倘若是自己,谷菱就应该不会这么伤心了。必竟,自己在她心里并不重要,甚至她对自己还有几分的讨厌。森林里的深夜,分外的冷。小木屋周围全是参天的大树,棵棵高耸入云。不远处传野兽的嘶吼之声,在这清冷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分外的瘆人。树冠过于茂密,虽然今夜月光如水,但投射进森林里的了了无几。偶尔有几丝的月光,穿过枝桠树叶的缝隙,投射在地上,象一条条水银的脉络,在黑暗里闪着幽光。端木砾站在一棵大树下,负手而立。这棵劲松少说也应该有数百年的历史,树杆笔直,直插云霄。举目往上看去,看不到树杆的终点。端木砾的身体也笔直,象这棵劲松一样。但是,他的心却不再直而平坦,已经碎成了数片。看着心爱的人肝肠寸断,他不能上前安慰。他宁可她恨自己,怨自己,打自己,骂自己,也不希望见到她因失去亲人而痛苦的模样。她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象一把把麻盐,撒在他已经在破碎不堪的心上。他比她的心还要痛的厉害,痛上数倍。这种痛不可以哭,不可以叫,不可以倾诉,他只能默默的忍受,忍受着。端木砾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一动不动的站了多久,夜晚的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原本象黑丝一般的长发,冰凉冰凉的贴在脸上。夜晚的雾气也打湿了他的衣服,冰凉冰凉的贴在身上。夜空的启明星,不知何时已经升起,挂在了东方的天际。端木砾依然没有动过一下,象这棵劲松一样,扎根在此,动也不动半分。“哥,天马上要亮了。旭光铺好了睡的地方,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外面冷。”
杜致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端木砾背后响起。“我不困,睡不着。你们先睡吧。”
端木砾回答的声音里冷静而平淡,听不出任何不妥之处。“哥,抱歉,菱儿实在过于难过,才说话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杜致霖语气里满满的是内疚之情。谷菱气头上说的有些过分,易征的事情本就与端木砾无关,她非要牵强附会的扯在一起,认为这一切是端木砾造成的。“我怎么会放在心上。不会的。你进去陪她吧!”
黑夜里,端木砾苦苦笑了笑。他知道在这夜色的掩盖下,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苦笑和痛苦,他可以不必再掩饰表情。让它尽情的展现在夜的黑暗里。“菱儿已经睡着了,她太累了,一时半会儿的不会醒来。”
“哦”端木砾只回答了一个字,没有接着杜致霖的话继续下去。杜致霖也选择与端木砾并肩而立,一同站在这棵劲松之下。兄弟两个看着远处的黑夜,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仿佛与这夜色,与这群树融为了一体。静静的,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偶尔传来的野兽嘶吼声,这黑夜里,也只剩下兄弟二人的呼吸之声,心跳声。端木砾率先打破了这沉默。“霖,我已经修书向父皇禀明了你的近况。此次事件处理完毕,你随我回南楚。父皇答应让你认祖归宗,是南楚名正言顺的四皇子。你的身份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端木砾的声声在这夜色里,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他象一根苦藤独自艰难的在皇宫里生长。无数个无人的深夜里,他独自舔舐着伤口。他曾多么渴望有一份真正的爱情,一份真诚的亲情,能相伴左右。马芷阳曾经爱过自己,自己当时不知道珍惜,伤她至深。以致于她改名换姓,与自己再无瓜葛。上天突然又送了一个母亲和弟弟给自己,当得知母亲当年扔下自己是情非得已,并非真的是抛弃了自己,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又亮了。无奈,老天爷又和他开了巨大的玩笑。还未来得及在母亲膝前尽孝,她老人家就撒手人寰,魂归那世去了。这世上最亲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个一奶同胞的弟弟。他要好好保护霖,兄弟两个风雨同舟,共同把南楚推向辉煌。“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想,不想回南楚,不想回到那个伤害母亲至深的男人身边。如果不是他,我和母亲就不会与你分离,母亲也不会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我恨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杜致霖的声音里有恨,有无奈,有痛楚。“霖,当年确实是父皇不对,但事过境迁,母亲已经没了。父皇也已经快到了耋耄之年,难道你就不能解开心结,原谅他吗?”
端木砾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近些日子来,父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母亲死后。他每天眼见着憔悴。他已经知错了。他想认回你这个儿子,弥补这么多年来亏欠你的。父皇是对不起母亲,但母亲离开时已经怀有你。原谅他吧?”
端木砾多么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应承下来,随自己回南楚。他端木砾以后也有了自己的手足兄弟,有了与自己同心同力的膀臂。“哥,对不起,我做不到。”
杜致霖还是拒绝了,尽管他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失望。“杜雍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再说现在吴国的皇帝是枫,我依然还是吴国的睿王爷,我身份成了南楚的皇子。如果有一天,南楚与吴国开战,我如何选择,又该置身于何地?希望哥哥能谅解我的选择。”
杜致霖的一番话说的端木砾无话可说。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那你打算下一步何去何从?”
“眼下最要急的事情是先打探出易征的下落,他是死还是活。然后,想办法将菱儿体内的魔宇封印,或者拿回凤甲,将它再次关到里面。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带着菱儿和舒儿远离中原,去大漠寻找菱儿的义父,与他一起隐居世外。我会替哥哥在母亲坟前守孝,哥哥安心处理国政。”
端木砾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杜致霖的决定,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无论你姓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体内流着一样的血液,改变不了我们是兄弟的事实。”
“嗯,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两个大人男的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紧紧的,紧紧的握在一起。天光大亮,谷菱从昏睡中醒来,她听见房外有说话之声。先传入耳朵的是林旭东的声音。“我刚才出去打听了,城门把守很严,只允许进,不允许出。城上悬挂着易征的尸体,基本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听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说是先被鞭尸了三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