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凌飞一进来,大家齐唰唰又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发髻上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眉宇间满是凄楚。英姿飒爽的俏模样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从内到外散发出的无助和哀怨。谷凌见到牧凌飞这般模样,心里竟又生出几份的同情。之前对她诬陷自己的愤恨减少了很多。牧凌飞还没有站稳,丁泽昌已然发问。他捻着一副漂亮整齐的胡须,目光闪闪,语气严肃而不失礼仪,问道:“惠王妃,我知道你有身孕在身,本不该惊扰到你。但是,事关你的清白和惠王爷的屈死,故不得不请王妃过来。你的丫环春眉指证你与康王私通,设计毒死惠王爷,又嫁祸给睿王妃。此事可是属实?”
在场的众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牧凌飞,包括杜雍的眼睛也锁定在牧凌飞身上。牧凌飞没有惊慌,没有哭叫,没有喊冤。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杜致浩,又从丁泽昌身上穿过,看了一眼杜致枫和杜致霖,抬眼看看高高坐在正中的杜雍,又微微放下眼皮扫视一眼跪在地上的闻家驰和春眉,最后落在谷菱身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到。仿佛她将这口轻轻的气息呼出来,心里的结开了,身上的石头没了。她抬手摘下插在发髻之上的那朵漂亮的小白花,扔在地上,抬脚用力踩了踩,将花儿碾碎。她注视的谷菱,脸里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在谷菱看来,那笑意是何等的无助和绝望。牧凌飞开口了,她回答的不是丁泽昌的问话,而是对谷菱说:“谷菱,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善良和对我的信任。差点害你丢了性命,我不奢望你会原谅吧,你也不要原谅我。我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单纯,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傻到竟然会相信纯真的友情。”
说到这里牧凌飞的语气有些急促,喘不过气来。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谷菱,我用事实给你上了生动的一课,你应该感谢我。人算不如天算,你运气真好,这样的都能让你躲得过去。我认输。谷菱我真嫉妒你,你运气太好,我就不如你,输的一塌糊涂,到现在一无所有。”
谷菱同情地望着牧凌飞,开口说:“牧凌飞,你错了。无论何时,何地,这世上始终存在纯真的情谊,纯真的友情,真挚的亲情,生死与共的爱情。你没有得到,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我能逃过这一劫,不是我运气好。是因为有大家的帮助和信任,有小征真挚的亲情相护,有枫和旭东的友情相帮,还有我最爱的男人为我遮风避雨。经过此劫难,我依然相信世间有纯真的感情,我依然会用自己的真心去结交朋友。你若不爱惠王,完全可以离开他,去寻找你想过的生活。没必要去取了他的性命。你怀有别人的孩子,也可以偷偷的与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家三口过上神仙般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伤人性命?你的举动不仅仅害死了惠王,还伤害了两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心好疼,好痛。你的孩子还在,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他,有生命中最重要的孩子。为了孩子,你说出实话,我会求大家对你宽大处理,不会伤及你和无辜的孩子。”
听完谷菱说的话,牧凌飞冷笑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音。“亲情,我哥哥,我的亲哥哥,给我下了蒙汗药,把我送到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的床上,让他夺走了我的清白。亲情在他眼里,不及那些黄金白银来的实在。我没有亲情。你不要和我谈亲情。杜致平用下三滥的手段,夺了我的清白,我认了,也曾经想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新婚没多久,他把我玩腻了,开始寻花问柳,找别的女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我没有朋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有。我不相信友情,友情在利害面前同样经不起考验。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凌儿,别和她废话,交给枫和丁大人来审理,你身子弱,不能激动生气。”
杜致霖过来,把谷菱拉到自己近前。牧凌飞的眼里闪过嫉妒和憎恨之色。“霖,让我再和她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谷菱哀求道。见谷菱如此坚持,杜致霖点头表示默许。“牧凌飞,无论你是如何的欺骗于我,我是曾经真心的把你当成闺蜜,当成好朋友。曾经是真的关心你,真的爱护过你。我现在也不恨你,恨不起来,我只是同情你。你这样做,也一定有你这样做的原因,哪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也不希望自己是一条毒蛇。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孩子,保护你自己。只是,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保护自己和孩子,你偏偏选择了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
“你不恨我?”
牧凌飞用惊讶的语气问道。“我不恨你,只是同情你。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帮到你,帮你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我的孩子没有机会感受到这世上温暖的阳光,我希望你的孩子还有这个机会。”
谷菱说完这些话,退回到杜致霖身边,与杜致霖十指相扣,彼此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度。牧凌飞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着因笑而流出来的眼泪,对谷菱站的方向说:“晚了,一切都晚了,太晚了,来不及了。”
牧凌飞又转身丁泽昌,说道:“丁大人,我如实交待。杜致平确实是我杀的,与谷菱和睿王爷没有任何关系。我恨杜致平,我恨他占有了我,又与其它女人纠缠不清,夜夜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所以,我杀了他,他该死。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也确实不是杜致平,而是另有其人。可惜,你们也错了,我孩子的父亲不是康王,我与康王没有过什么交集。与我发生关系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牧凌飞说完这句话,眼光投向杜致浩。而杜致浩连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把头扭身一边,不再正眼看牧凌飞。牧凌飞眼里满满的伤心,继续对丁泽昌说:“丁大人,你也不用再继续审讯我,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男人是谁。我已经承认惠王是我毒杀,谷菱是无辜的。别的无可奉告。”
丁泽昌一听,也是怒了。高声道:“大胆牧凌飞,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我劝你说出实情,还能求陛下法外开恩,赐你具全尸。否则,你将受千刀万剐之刑。牧凌飞将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昔日那份英姿飒爽又回来了。“丁大人,你可别吓唬我,我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不是被吓大的。我今天即凡能来到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你们也没有机会将我千刀万剐。”
牧凌飞说到这里,突然咳嗽起来,咳的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捂住胸口。鲜红刺目的血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不好,她服毒了。”
杜致枫意识到牧凌飞服毒,过来用力掰开她的嘴巴,为时已晚,毒药早就融化在她的口腔里,进入肠胃和血液之中。“快,快,去请御医。”
杜致枫冲站在两旁的侍卫吼道,有个侍卫撒腿如飞,奔出去请御医了。牧凌飞咳的越来越厉害,最后不支倒在。谷菱松开杜致霖的手,冲到牧凌飞近前。自己在她身边冰凉的地面上坐下,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枕在自己的腿上。“牧凌飞,你疯了,你不能死,为了肚子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也不能死。你没有权利杀死他,他是无辜的。牧凌飞,我不允许你死。你要死也得把孩子生下来再死,你怎么能忍心带着他一起去黄泉路上。他还好小,好小,还没有见过太阳,没有见过花草树木。”
牧凌飞的眼睛下来了,无力的对谷菱说:“对不起,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下辈子我们再做朋友,我把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我和这个孩子必须死,也只能死,你不懂。”
牧凌飞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低。谷菱冲她喊道:“你不能死,为了孩子也不能死。你选择带着孩子去死,是为了保护那个你认为爱你的男人,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可有站出来保护你,保护你们的孩子。这样懦弱的男人,你还要他做什么。他爱的不是你,只是想借你的手除去惠王和杜致霖。牧凌飞,你清醒清醒,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去为他死。你必须得活下去,你再坚持一会儿,御医马上就到,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回睿王府,陪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