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疗程结束的时候,她已能回想起大部分有关谢卿卿的记忆,尤其是在她跟乔霆邺结婚之前的往事。乔霆邺之所以赞成她去寻找自己从前的记忆,固然跟她自己想要知道过去有关,其实还有他的私心,他希望在他们举行婚礼之前,她对他是完全没有误会,也是没有芥蒂的。他不想再到结婚之后,忽然有一天她想起过往,发现自己无法原谅他,令夫妻感情陷入一种胶着不解的困境。而现在,在她记起那段往事之后还能接受他时,乔霆邺觉得是时候了。在婚礼之前,李臻去见了季晨。季晨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十年,他将要在那个铁黄笼子里关十年。虽然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寒心,可是李臻总还是没法放下这两年多的时光里,他对她的好与陪伴,她提过要给他找一个在这方面出众的律师,来帮他应对检方提出的控诉,可是季晨拒绝了。不但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拒绝了法律援助。他希望能够自辩。开庭的那天,李臻去了,他却从进去开始到最后离开都没有看她一眼。李臻听着他在自辩时说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从一开始的痴心妄想,到最后的无法自拔,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无法放下的执念所造成的过错。他不替自己申辩,他在开庭之间跟李臻说要自辩,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他是故意的。李臻想要在最后跟他见上一面,他拒绝了。而再有两天就将是她的婚礼,在这之前,她有些话想跟他说。乔霆邺并没有阻止她去见他,对于乔霆邺来说,季晨从来就不是威胁,他甚至比不上靳日尧。对于这个往年的兄弟,乔霆邺没有什么可再跟他谈的,从他决定背叛彼此的兄弟情义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但是,他不会阻止谢卿卿。他知道他的妻子,内心始终是柔软而善良的,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乔霆邺让人递了话进去,这一次,季晨同意了。乔霆邺把人送到看守所外,李臻问他进不进去。乔霆邺替她理了理长发,笑道:“你进去吧。”
便将门开了,等着她。李臻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无奈笑了一下,她说:“我很快出来。”
乔霆邺抚抚她的脸颊:“不着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李臻便想要逗他两句,想了想,还是点头,起身往里去了。进去之后有人带路,这地方给人感觉压抑,有一种窒闷的压抑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胸口也闷堵起来。她在玻璃窗这边坐定,很快季晨就被人领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囚犯统一的条纹衫,看到李臻,他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很快垂落下来。李臻看到他拿起话筒,忙也将话筒放到耳边。“你还好吗?”
季晨眼皮抬了抬,他目光过分的平静,平静得给李臻一种死水般的模样,李臻心里顿觉得不好受起来。她来之前就猜到他在这里边不会好过的,可是总还抱着一点儿希望,哪怕是生活上不能如外边一样,但至少他的心境会平和一点儿,但是......他似乎看起来是平和的,可又有些怪异,让李臻说不出来的怪异。他说:“很好。”
一时之间便沉默下去。李臻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她听说在这里边,虽有人看管着,可在背地里却还是弱肉强食,尤其是刚进去的人,会被欺负。可是她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伤痕。“我,我还是把你当朋友,不管你怎么想,季晨,我始终感激你的。”
李臻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他有什么需要的呢?他这一辈子所想要的不过就只有那么一样而已,可是费劲了心机,拼了命还是得不到,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的了。“谢谢。”
他应了一声,却没有提有什么想要的。李臻看他整个人都特别的消沉,没有一点儿生气。她有点难过,却又感到无可奈何:“你别这么客气,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季晨那无波的眸子里终于多了一点儿光斑,他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半晌才道:“你不恨我吗?要不是因为我,你不用跟乔霆邺分开这么久,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失去记忆。更何况,我差点儿要了他的性命。”
李臻神情凝滞了一下。她摇了摇头。恨?她怎么可能恨他呢?“要真的说恨,我更应该恨我自己不是吗?我是把你害成这样的原罪。”
“不是!你不是!”
季晨忽然激动起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痴心妄想!卿卿!”
他眼中的波纹动荡起来,在某一瞬间凝滞,又缓缓的平静下来,看着她时,只有满目的温柔跟不舍:“别因为我怪罪你自己,你没有错。”
李臻顿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她热了眼眶,望着季晨微微的笑:“好,我知道了。”
季晨这才放心似的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他说:“以后别再来了,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他起身要把话筒放下,离开。李臻蓦的站了起来,极快的喊了一声“晨哥”。季晨蓦的回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李臻冲着他笑,嘴型仍是“晨哥”那两个字。这是只有谢卿卿才会唤他的称呼,而现在.......季晨终于放下了,他嘴角微弯,眼中有光在不停的晃动,他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再没有一点儿犹豫的离开了。这两年多,他有的是机会跟李臻在一起,将李臻娶了,跟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可是,他始终没有,更与李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是他不能够,而是,在他的心底深处也同样不认可这样卑鄙的自己,更不认同这样小偷一般的行径。最重要的是,他的那一点执念。他爱的,一直都是巧笑倩兮跟在他身后,满心依赖与信任的喊着他“晨哥”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李臻,不是他为了自己虚伪的美梦而制造出来的李臻。只有谢卿卿,一直只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