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一本正经,那郑重的样子,好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臻心里打鼓,莫名的感到一点儿不安,心里猜到是跟刚才关小英在门外跟他说的那些话有关。她都听到了,关小英说,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儿再记起过去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谢卿卿即便这个人还活着,但从生活轨迹上来说,这个人已经是消失了,是死了的。现在活着的是李臻,以后继续活下去的那个人也是李臻。而她和乔霆邺,大概是从此之后就只能从现在这一个点为原点,重新开始了。李臻是有点儿遗憾的,不但感到遗憾,还有对他的抱歉,毕竟他心心念念了她这么久,他等待付出了这么久,结果等来的却是相当于一个陌生人的妻子,怎么着,李臻都觉得对不起他。她咬了咬嘴唇,知道他是想和自己谈这个事情,也决定好了,假如他是想跟她讲从前以后如何平衡,她就要告诉他,不管她记得还是不记得过去,她心里的这个人是他,以后也只会是他,她会给他做保证,她以后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不会再让他没有安全感,总是担心她会不见。李臻抿了一下红唇,被他握在手掌心里的那只小手动了动,回应似的在他掌心里轻轻的挠了一下。那轻微的挠动,有一点点痒,好像就此在他的心上用羽毛搔了一下。他开口跟她说这些是要拿出勇气来的,而她这样轻轻的搔动,在给他安慰的同时,也让他更加多了一份忐忑。乔霆邺微微吸了一口气,他这辈子面对的困难和抉择这么多,却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样感到压力重大,会这样艰难过。舔了下薄唇,他终于开口说道:“卿卿,我现在喊你卿卿,是因为我要说的这些话,是我很久之前就应该跟谢卿卿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男人。跟我结婚,没有盛大的婚礼,连酒席都没办,我亏欠你太多。我嫉妒,我不肯承认我嫉妒,因为沈晓海的死,你对我总是隔着一层,且有永远都无法放下的恨意,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把你喊走,沈晓海不会坠海,所以你恨我,我乘人之危娶了你,又故意让你以为我是因保护别的女人而不得不娶你,你恨我。卿卿,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心里嫉妒,嫉妒叫我发狂,我不断的找各种各样的女人来欺骗你我不爱你,事实是因为,哪怕我怎么骗你,怎么骗自己,都无法掩盖我爱你的事实。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都爱你。”
李臻瞳孔微张,她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沈晓海,什么女人,什么恨?难道说他们之间的结合,不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她晃了下脑袋,眉头紧蹙,心紧揪起来,脑海之中出现了一点儿有关他婚姻的八卦消息,都说他和他的太太谢卿卿之间是因为商业联姻,都说他其实是是另有所爱,所以他的婚姻生活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和谐,而谢卿卿会在香港失踪,阴谋论中,他也是其中的推手。这些在以前听别人说起时,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觉得旁人无聊,将他人的婚姻当做谈资,且还能换着花样编排出这么多不同想信息来。可是现在,她恍然发现自己就是谢卿卿,是这桩被人广为流传且编排的故事之中的女主角,那种感受,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她现在所能感觉到最真切的,是困惑,是迷茫,更有些无助。“你,你在说什么?”
“我不懂。”
她困惑的样子令他感到心疼,他不应该这样突然的跟她说这些,但是,季晨跟陶悭厉妹妹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不能留下机会给别人来伤害她,他不能让别人有机会拿这件事为那桩阴谋添加柴火,更重要的是,他和她的感情只靠这几天的相处,和她对过去模糊不清的以为做基础,很容易受人利用。他需要获得她的信任,需要真正获得她的心。说来说去,他还是为了自己,为了不失去他。他好像改不了自私这个毛病,他好像永远都配不上她,可他仍然不想放手。放了她,他这辈子也就完了。心下一痛,乔霆邺猛一用力将人拽到了怀里,搂住。李臻怔了一下,便要挣开。他搂着她不放,哑着嗓音:“别动,别动。听我说。”
“卿卿,过去都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小心眼,我偏激,我还爱作弄你。可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只有你,我知道错了,我会用我下半辈子来补偿,不管你是不是原谅我,我会一直补偿,一直弥补,直到你说好了,乔霆邺,我原谅你了。”
他细细碎碎的讲着,讲他们少年时候的事儿,讲他曾经想要跟她表白,却阴差阳错跟程婉成了一对,讲他在看到她和沈晓海恋爱时的疯狂嫉妒,讲他知道沈晓海杀了人时那按耐在内心深处无法说出来的庆幸,他说他是一个龌龊的人,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管不顾,不像话的混账。他并不掩饰他在一件一件一桩桩事中的心思,他没有美化自己,更有丑化自己的嫌弃,可是,李臻却从中听出了他一直起来的压抑跟胆怯。他的种种嫉妒也好、疯狂也好,甚至是阴暗,都是因为他渴望得到她,却又害怕她嫌弃他。李臻闷在他怀里,她有点儿透不过气来,胸口闷闷的。她对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没办法感同身受,她想不起来,也许,在她是完整的谢卿卿时,是没有办法原谅他的,也许连听都不可能会听他继续说下去。可是现在,她虽心里也难受,为过去那个受了那么多苦的自己难受,也为他难受,可更多的是心疼,她可怜他。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害怕吧,害怕她忽视他,更害怕她离开他,所以哪怕是让她恨他,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扭曲的救赎跟奢求。他其实过得也很苦。“乔霆邺。”
在他终于说完之后,她闷闷的开口:“你别怕,我在这里,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