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被关在了深水埗一栋破旧的老式楼房里。整个楼道几乎搬得没剩下几户人家,外边楼道上稍微有点儿动静,似乎就能听到回应。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灯,忽明忽暗的,从蒙着一层灰的窗户那里投过来,隐隐约约,一幢一幢的,给人一种鬼影晃动的不安全与惊惧的感觉。程婉动了一下,她口中被塞着布条,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眼睛瞪大了看着周围空落落乌漆嘛黑的墙壁,恐惧像是一条,趴在她后背上,吐出蛇信子,一会儿功夫就爬到了她天灵盖上。她害怕得厉害,浑身都在发抖。手脚不停的扭动着,想要挣脱绳索,逃出这个鬼地方。可是手脚腕被绑着的地方,除了火辣辣的疼之外,却并不会松落一分。头顶上的昏黄灯光晃啊晃的,房间里明明没有风,那盏灯就是不停的晃动着,更增添了一丝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忽然,那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一双男人的脚跨了进来。男人皮鞋很光亮,与顶上那盏灯相映成辉,彼此构成一种更加深重的威胁,阴森森沉冷冷,猛鬼出街前的预兆一般。程婉两只眼睛瞪大了看着那双往她这边缓慢的,却每一步都带着杀气威胁的男人的双脚。她想要往后退,可是她怎么都动不了。她口中发出“呜呜呜”的怪叫声,眼看着那双脚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站住。她眼珠子瞪得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浑身汗毛倒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下意识的抬头朝着来人看去。竟是乔霆邺!刚才的恐惧与慌张恍若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她双脚在地上不停的点着,想要带着捆绑住她的那张凳子,往乔霆邺这边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想要求着他的怜惜同情,想要让他救救她。她竟是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个令她害怕得浑身汗毛倒竖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周身裹挟着地狱阴冷黑暗的男人。乔霆邺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形高大的男人,乔霆邺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便立即上前,将程婉口中的布条给扯了下来。又将旁边一张椅子放到乔霆邺的身后。乔霆邺解开西装的纽扣,两腿岔着,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狭长的眼,眼尾往上一挑,微冷发凉的眸光落在对面程婉的身上。他不跟她多废话,直截了当道:“白一鸣被告发私下售卖军火,与多名高官落马案有关,现在人已潜逃在外。姜先生为议会声誉着想,暂时封锁了他潜逃的消息。不过抓住白一鸣是早晚的事,在大选结果告知于众之前,白一鸣必定伏法。你呢,程婉,你想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程婉没有想到乔霆邺竟然真的能够帮助姜渊博等人赢得这场明明已经无法挽回的战役。她嘴唇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布条绑着导致,还是因为乔霆邺口中说出的消息威吓到了她所致,总之白得厉害,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张了张嘴,半晌才颤抖着问道:“我,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乔霆邺眼眸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说道:“既然是白一鸣的帮凶,你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要么死,要么在牢里待一辈子。”
在程婉脸上露出死灰表情的同时,乔霆邺忽然一只手手肘支撑在膝盖上,他半倾着身过去,捏住了程婉的那张脸,抬起来,让她能够看着自己,他薄唇一抿,弯出一点儿很浅淡的微笑:“不过,看在你在京城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向着我的份上,不如我给你一条活路走。”
程婉没有想到他对自己还有一点儿旧情,哪怕只是一点儿呢!她这会儿是完全忘记了,京城时,她哪里是向着乔霆邺,根本是拿自己在白一鸣跟前得眼来威胁乔霆邺。脸上露出一点儿濒死之人垂死挣扎的希望颜色,立马道:“你说!你说!”
乔霆邺就道:“你也知道,虽然姜先生赢了这一局,乔氏在他的庇护下,大局是不惧的。可正也因为姜先生赢了,我却要面对那些原本冲着姜先生而去的阴谋计算。在高位者,脚下始终要踩一些追随者的尸身。”
程婉当下便明白过来:“你想要知道白一鸣在暗处布置了多少人来对付你们?”
“也可以这么说。”
乔霆邺道,“不过,旁人的我是不在意的,只要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去搭理。”
程婉狐疑的看了看他:“你担心有人要对你不利?”
乔霆邺一笑:“走得这样艰难才到了如今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刻,难道你会想要以自大去冒险赌那一分万一?”
话虽说得没错,但是依照程婉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乔霆邺根本就不会是什么贪生怕死的小人。他是不可能自大到去冒险的,但他也不会谨慎到来她这样一个女人的面前探口风,试探着要问出有哪些人会想要对他不利。程婉犹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当下便笑了起来:“谢卿卿没能离开香港,谢卿卿出事了是不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得知,到底白一鸣还留了多少人在外边,你想要从白一鸣这里下手,去找谢卿卿?她失踪?不见了?还是死了?”
想到最后那个可能性,程婉因为被关了一整天,又担惊受怕而灰黄的面色上登时出现了一层红晕,显得她整个人都露出莫名精神来。她高兴的喊着:“她终于还是在我之前!我就算是死,也有她来陪着我做垫背!”
想到这个可能性,以至于连死都变得可爱起来。程婉仰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乔霆邺心中厌烦恼恨,当下便想要扭断了她的脖子,扼断她那尖锐刺耳的笑声。可他最终还是忍耐下来。他眸光冷凝越发渗人。死死盯住程婉,不必他开口,他身后的那个人便上前,抓住程婉的脖子,“啪啪”两下,左右开弓,给了程婉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