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太平常不抽烟，她烦闷的时候会抽一两支雪茄。乔霆邺推门进来，先闻到一股雪茄化烟的浓重气味。他眸色微深了一些。“早上的消息收到了吗？”
乔霆邺站在她对面，隔着半臂的距离，祖孙两人却像是隔着一条天堑。乔霆邺微低着头，旁边书架打落下来的光影半遮住了他的脸庞，令他面上神色更加晦暗不明：“收到了如何，没收到又如何？”
“你！”
老太太把手里的半支雪茄往躺椅旁的烟灰缸上一放，忍不住道：“你倒是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跟程家的丫头闹出绯闻来，是想和谢家撕破脸吗？”
乔霆邺看她虽是面色微怒，然而那双眼睛里却隐含着眸中期待。他心里冷笑，脸上还是淡淡的：“我跟谢家撕破脸有什么不好，正好合了您老的心意，一鼓作气把谢家吞个干净。谢益伟就算是想要力挽狂澜，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派尚且自顾不暇，谁能去理得了他？”
乔老太太虽年迈，但那双眼睛仍十分明亮锐利，比之年轻人更多一分锋刃不留情。她上下打量了一圈乔霆邺：“你真是这么想的？”
乔霆邺便往旁边书架上倚着，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形神可见几分痞态跟落拓：“四年前您让我和谢卿卿结婚，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定要孙子我说出来吗？”
乔老太太心头一跳，她以为打着救程婉的幌子，这个孙子是半点儿都没有瞧出来她内心里真正打算的。可是.......显然是她小瞧了这个孩子。一时既是为乔家出这样一个好苗子感到高兴，又有种被人超越看透了的喟叹与失落。乔老太太压下心中那种种情绪，缓下语调来：“谢正不成器，谢益伟拿你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也算是咱们乔家欠他们谢家的一份情。等你跟谢卿卿离了婚，我不介意你把她送出国去，找人安排好她的下半生。”
乔霆邺简直要笑了，便也轻笑出声。乔老太太眉头一跳：“你笑什么？”
“奶奶，吞了谢正的公司、股票、现金，拿走了谢益伟在政商两界的人脉，转头就跟谢卿卿离婚，那你是想让我娶谁？程婉吗？”
他直起身，面庞也从阴影里一点一点清晰出来。那颀长的身形带来极大的压迫感，眉眼之间不藏一点儿润色，锋利刺目得扎人瞳孔，他脸上的笑似讥还讽：“操控了一次我的婚姻，还想再操控一次吗？您是不是觉得，我跟乔君年、乔鹰覃一样，永远都会被您抓在手里捂着？”
“你？！你！你胡说什么？！”
乔霆邺往前走了一步，两手一撑，困住想要从太师椅上起身的乔老太太：“你这次回国，为了什么？真以为我一点儿不知道吗？”
“胡言乱语！”
乔老太太登时怒喝，就要站起来，却被乔霆邺按住了两遍肩膀。她一惊，已料想到一点儿可能性，但自己行事向来很稳妥，况且她也未曾当真做什么，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因势利导，何错之有呢？因此，把脸一横，怒道：“混账！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的祖母！”
相比她的惊骇暴怒，乔霆邺显得过分冷静，那双幽色的眸子里冷光微动，他忽然眯起了眼睛，缓声道：“我一直在想，七年前卿卿从新加坡回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性情大变。直到前段时间乔君年安插在公司里的那几个人被揪出来，我发现人事部在六年前支出过一笔不明去向的账，原来是进了乔君年的皮包公司，可是当时乔君年还坐在乔氏总裁的位置上，他完全没必要犯这种没必要的错误。然后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这下子，乔老太太那因为老迈而凹陷下去的双眼瞪大，两粒眼珠子简直就要掉出来一般，直挺挺定在乔霆邺脸上，嘴唇抖动，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乔霆邺松了手，狂风骤浪在这一瞬间消息不见，反而只添了一点儿平和跟温煦。他说：“奶奶，你年纪也大了，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的掸了掸袖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掉转身去，就像是眼前一闪通光的门扉被遮蔽过去一般。她这一生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嫁人之前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嫁给乔鹰覃之后虽然饱受他招蜂引蝶的苦楚，但能将乔氏紧抓在手中，把整个乔家抓在手里翻云覆雨，那一点儿所谓夫妻感情就变得不再重要，儿子又被她拿捏在手心里，却没有想到.......乔老太太一瞬间就苍老下来，她半坐着，长长的脖子跟要折弯一样，沧桑的眼眸往乔霆邺将要出门的方向看去：“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冯清和看似被拉下马，可牺牲一个冯清和，得益更多的却是白一鸣的人，这不过是个陷阱。姜派迟早要败的，我不信你不懂得选择。”
“靠一个女人来维持的财富权势......”乔霆邺嗤笑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下去。看他决然要走，乔老太太骤然尖利了嗓子喊：“你会害死谢家！会害死乔家！会害死所有人！”
乔霆邺按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随即将书房的门一关，走了出去。林岚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栏杆旁看着他。乔霆邺只当没有瞧见这个人，眼皮一抬一扫而过，便往那楼梯处走。林岚三两步赶上前来，堵住他的去路：“我有话问你！”
乔霆邺没看她：“让开。”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谢卿卿离婚？小婉她为了你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这一次也是有人为了陷害她，才害她从威亚上摔下来，你不帮她吗？”
林岚抬头挺胸，声音拔高。乔霆邺往左边走，她就往左边堵，往右边，就往右边挡，大有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绝不放行的姿态。乔霆邺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睇着林岚那一副要替程婉讨公道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笑，薄唇微弯，他问：“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程婉？”
“当然不是！”
唯恐他误会程婉，林岚赶紧道：“她根本就不许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有必要帮她！她都是为了你，才会回国，才会被谢家的人针对！你要是有良心，就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乔霆邺唇角没什么意味的弯了弯，看林岚的眼神又冷又利：“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