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小年是在大年夜的前一天，这天晚上，有些人家是煮速冻水饺，和除夕夜区别开来，也有人家就把小年当除夕过了。当然，更有人家是两个夜晚都筹备十分热闹又不同。像谢卿卿家里，虽然说是祖孙两代，却也只有三个人。就倾向于简单一点儿。更何况，家里的阿姨是回家过年去了的，只有她和她奶奶两个人，一个是厨艺半瓶水，一个是连瓶盖儿那么点儿的厨艺都没有，除了简单点儿，也没有别的办法。谢卿卿跟她奶奶一块儿去了超市，买了点儿牛排，速冻水饺，还有火锅底料，一堆的火锅菜回来。别的也没买什么。准备大杂烩似的吃一顿。她奶奶一把年纪，却是十足的小孩儿心性，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拿了冰淇淋在吃，就缠着谢卿卿也要去买一个。卿卿犟不过她，只能屈服了。可又担心老太太吃了那么冷的东西，一会儿要不舒服，假装自己也想吃，给骗了过来。老太太看着谢卿卿吃冰淇淋，眨巴眨巴眼睛特别可怜。一路上都在谴责谢卿卿。“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馋别人手里的东西吃？亏我是你奶奶，要是别人，口水流一地都没人搭理你。”
谢卿卿笑着说“是”，打搅了老太太吃冰淇淋，她有罪。可这不都是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吃你一个，我还你一百个。等到了夏天，我帮你把家里冰箱都填满。各种口味，各种品牌。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买。好不好？”
听她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的身份要颠倒过来。老太太翘翘嘴角，一副仍旧不怎么乐意的模样。却不反对谢卿卿过来勾她的胳膊。其实，老太太自己也是有数的，孙女儿这都是为了自己好，不过两个人这样斗斗嘴儿，比干巴巴的买菜不是更亲密热络吗？乖孙女儿自从出了事儿之后，就鲜少有跟自己这么亲亲热热撒娇斗嘴的时候，老太太心里还是挺怀念的。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家门口来，老太太还在拿冰淇淋的事情逗谢卿卿：“一会儿你得负荆请罪。今天晚上得你下厨。”
谢卿卿说：“好。只要能让您高兴，叫我做什么都行。”
老太太一边笑，一边摁下门铃。谢益伟作为一个“五劳七伤”的“病人”，当然是待在家里给两位“采购员”看家了。老太太摁了一会儿门铃，还不见谢益伟来开门，不禁抱怨道：“在里边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说着，门就被谢益伟从里边打开了。谢老太太刚要开口骂他两声，看到老头子一脸还未褪去的怒容，还有跟她挤眉弄眼那神情，倒是愣了一下。老俩口到底还是有默契，老太太这愣了不到两秒钟，就意会过来，家里这会儿必定是来了点儿不速之客，且是那种不适合让孙女儿见到的不速之客。扭头就跟谢卿卿面前挡住，笑着道：“乖孙女，奶奶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东西没买，走，咱们再回去跑一趟。”
谢卿卿没注意到他们老俩口打哑谜，低着头提袋子：“那也先把这两袋东西拿进去放好，哪有再拎着跑一趟的？”
一边说，一边往里看：“爷爷人呢？”
谢益伟立刻抬手，要借着说话，往外头来，顺带把门关上。身后却有声音比他的动作更快，跟着就喊过来：“是卿卿回来了吗？爸，妈，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谢卿卿听到这声音，原本脸上有笑容的，这会儿就淡下来了许多。她看向一脸颓丧无奈的谢益伟夫妻俩，抿了抿唇，勉强维持着微笑：“爸来了？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不和我说呢？”
谢益伟立刻道：“呸！谁喊他来了？我正要赶他走呢！”
往这边来的谢正顿时就尴尬了，站在那儿，也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好，还是往后退。老太太就道：“可不是？上门捣乱的！奶奶这就赶他走！”
谢卿卿拦住两位老人家，看到谢正一脸的无奈和尴尬，点点头，就当是招呼了。便将门口两袋子东西往里边拎。老太太一脚往儿子小腿肚上踹过去：“干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
谢正在他爸妈面前永远都是怂的。就过去跟谢卿卿道：“爸来拿。你放着。”
谢卿卿低着头，声音很平直：“不用了。”
说着，拂开谢正的手，用力一把提起两个袋子，往厨房间去。谢益伟见状，赶忙要过去拦。被老太太一把抓住：“干什么？”
谢益伟急道：“不能让她去！不能去！”
可来不及了，谢卿卿还是看到了在厨房间里洗菜的人。李茜刚才就听到外边的声音了，不过她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讨好谢卿卿那臭丫头的，也就没有出去，仍旧只忙自己的。这会儿听到有人进来，她把水龙头一关，很淡然自若的转过身来，看着谢卿卿笑道：“回来了。”
好像她是在这里长住的主人，而谢卿卿是那个忽然登门拜访的客人一样。谢卿卿扫了她一眼，只当没看到她，把东西放到地上，蹲下来就要将买的菜拿出来摘。李茜也蹲下来帮忙。谢卿卿把袋子一遮，看向李茜的目光平静无波：“不用了，谢谢。”
李茜却并没有离开，抓住谢卿卿的手，用了点儿力气：“要的。”
虽脸上是在笑的，只是那笑里带着挑衅和得意。谢卿卿蹙眉。李茜在她跟前一向都还算得上规矩，且自打她跟了谢正，爷爷奶奶就没许过她上门，今天......“觉得奇怪？”
像是看穿了谢卿卿的心事，李茜把她的手往旁边一甩，一点儿不客气，低着眉拿了袋子里的一个番茄出来，放在手上端详。“老人家再怎么不喜欢我，可不会不喜欢小辈。”
李茜红唇一弯，眼角看向谢卿卿：“这么多年，轮也该轮到我了，是不是？”
她把番茄往谢卿卿手里塞，附耳过去，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音慢悠悠说道：“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