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和麻阳子就都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麻阳子一个骨碌翻坐起来,让我不着急开门,先去给他倒杯温开水解渴。喝过水后,麻阳子随便用冰凉井水抹了一把脸,带着我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门外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从他们吵吵闹闹的话中,我听出,他们之所以这么早过来,是按照麻阳子的要求,要在清晨五点之前,给各家尸体重新下葬。村长沈留福考虑的很周到,派了两个小伙子来帮爷爷抬尸,不至于让我和麻阳子为难。我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却不见二狗子一家人。不过听沈留福说,二狗子爸妈昨晚按照麻阳子的要求,用糯米水给二狗子泡了一晚上,最终清除掉了二狗子身上的尸毒,这才让我放下心来。看样子,他们一家人应该都累得不轻,加上整夜未睡,估计正在家中休息。随后,我们几乎全村的人,浩浩荡荡的搬着很多口棺材,向着后山进发。纸钱被扬洒得漫天飞舞,但却没有人哭丧,所有人都是沉默着焦急赶路,气氛压抑无比。因为爷爷的坟不在后山,我们出了村子便和一众乡亲分开,改路直奔牛头山。两次给爷爷下葬,我完全是两种心情。在将最后一捧土洒在爷爷坟头上之后,我对着爷爷的墓碑磕了三个头。距离上一次爷爷下葬,虽然只过了五天,但我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爷爷,你放心吧,有麻阳子在,沈家村一定能够化险为夷。而我,也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回到村子后,麻阳子带着我站在院门口,等待其他送葬人群归来。大概过了小半天,我终于看到村道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涌动而归。麻阳子迎上去找到村长沈留福,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之后竟然拉着我继续在院门口等待。目送人群散去后不长时间,祥庆叔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来到我家院门口。“上车。”
麻阳子大手一挥,带着我上了祥庆叔的拖拉机。随后从两人的对话中我才知道,麻阳子这是要去镇上采购物资。沈家村距离最近的贺牛镇有近十公里的路程,走路要走两三个小时,即使开拖拉机代步,也要用上近一个小时。所以,当我们采购完朱砂,红枣,白糯米,黑糯米,门神画像等物,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麻阳子让祥庆叔替他给全村人带话,让大家都各锁院门和屋门,任外面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凑热闹。随后,麻阳子带我回了家,疲惫的将买来的东西都安放了下来。他这趟去镇上,花了不少钱,黑白糯米买的最多,有好几麻袋,搞得我家跟开米铺似的。忙活了好一会,麻阳子泡了两碗面,拉着我胡乱吃下。然后他打着哈欠,转身进屋睡觉休息去了,没一会就从里屋传出了他那欢快的呼噜声。我回到自己房间床上躺下,翻来覆去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睡着。可我并没有睡多久,大概是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我被外面异常吵闹的声音惊醒。已经这个时间,应该是万籁俱寂才对,但是村里面各种家禽家畜的叫声连成了片。这让我又联想到了前几天村中家禽家畜自杀前的征兆,不由感到心慌,忙踩上鞋跑去喊麻阳子起来看看。可是,我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叫醒他,却被他臭骂一通,还让我什么都不要管,更不许出门,赶紧回屋接着睡。我郁闷的回到房间,也想赶紧睡着,也想一觉直接睡到天亮。可我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却怎样也睡不着。几经犹豫之后,我翻身下地,小心的来到了院子里面。麻阳子不让我出去,那么我透过门缝往外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站在院门口,我能够清晰的听到,除了各家各户家禽家畜的乱叫声之外,此时门外村中土道上,正响着非常杂乱的声音,让我分辨不出外面究竟发生着什么。我心脏狂跳,紧张的伸手抓住院门门板,极尽轻缓的向内拉出一小条门缝,然后透过门缝向外看,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呆若木鸡,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就在此时,就在我家院门之外,在清冷的月色之下,两只黄鼠狼,一只松鼠,还有两只野鸡,正在来回游荡,满地乱嗅,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它们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僵硬,完全没有了动物正常时该有的灵性。那只松鼠高高昂着它的大尾巴,边嗅边走,走走停停,没一会就来到了我家院门附近。因为距离够近,我清晰的看到,那只松鼠的身上很明显缺少一块肉,身上皮毛被已经干涸的血迹粘成一缕一缕的。它那样子,像极了我昨夜去救二狗时,看到的倒挂在树上的那只土狗。松鼠来到院门前的石阶上,缓缓抬起头,露出那一双已经浑浊发暗的双眼。应该是透过门缝看到了门内的我,那只松鼠龇牙低吼一声,状若疯癫的尖叫着向我扑咬过来。